陈生扶着王多子，又回到了病房里。

如果说，王多子现在还剩一口气吊着，那么这口气，一定是她的女儿王盼男。

这成了她的念想，支撑着她活下去。

下半夜，陈生担心王多子会又一次想不开，趁着自己不注意去做傻事。

所以，一直到天亮，他都没敢合眼，就这么守着王多子。

王多子当然也一会都没睡，满脑子都是天亮后去报案。

所以，趁护士不注意，陈生又一次带着王多子“潜逃”了。

“多子，我们这次一定要快去快回，否则护士又该骂我了！”

陈生故意用浮夸的语气对王多子说，希望能逗王多子开心一下。

可王多子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说。

二人来到警局后，王多子才彻底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她把她知道的和王盼男有关的所有情况和线索都说了一遍，有些重要的信息还重复了两三遍，生怕警察会漏掉。

过程中，王多子越说越难过和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止都止不住。好心警察递给了她一包卫生纸，笔录结束后就剩了不到半包。

“好的，王小姐，您女儿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予以立案后，我们一定全力跟进。”警察说道。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我女儿就靠你们了，唉……”王多子抽泣着说。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来，在这里逐页签个字、按个手印。”警察礼貌地说着，把刚才所做的笔录递给了王多子。

王多子颤抖地签了一个又一个名，满脑子都是王盼男天真可爱的笑脸。

“警察同志，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女儿，她不到两岁，眼睛圆圆的，左瓣屁股上有个硬币大小的胎记……”

签完字后，王多子又一次重复了王盼男的显着特征。

“好的，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最大努力寻找您的女儿的。”

面对王多子的喋喋不休，有着良好职业素养的警察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而是耐心地安抚着王多子的情绪。

“多子，把事情都交给警察吧，我们得赶紧回医院了。”

一旁的陈生看出了警察这种略微尴尬的境地，连忙上前去把王多子劝离。

王多子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被陈生扶着走出了警局大门。

身后的警察目送着他们的离开，却思绪万千。

这几年，女童失踪的案子越来越多，可结局大多都是石沉大海，王多子的案子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对于这个案子，他连三分办成的把握都谈不上。

见王多子被陈生扶上车后，警察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陈生的电话响了。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扫了一眼屏幕——

“林主任”。

正是陈胜所在律所的“一把手”。

他面露尴尬，还是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主任。”陈生客气地说。

“小陈啊，好几天都不见你了，听婷婷说，你家里突然有事，没和她见成面。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林主任表面上像是在关心陈生，实际上是来“问责”了。

“哦，咳咳，家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林主任，真是不好意思，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跟林小姐说句抱歉。”陈生说着，脚趾不自觉地抓地。

“没关系啊，都是不可抗力，可以理解。”林主任故作大度地说。

“谢谢您的理解。”陈生接着说道。

“那么，既然处理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该回来弥补弥补我们婷婷了？毕竟，是你放了她的鸽子哟。”林主任的语气听起来笑嘻嘻的，实则笑里藏刀。

他就这么一个闺女，还在这臭小子这里受了委屈，不替闺女找回来怎么行？

“这个……”陈生瞟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王多子，有些犹豫。

“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怎么样？”林主任先入为主。

“林主任，我……”陈生心底实在是不想去，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拒绝。

“小陈啊，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多借口，是不是？对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案子，我在考虑是给你呢，还是给周律师呢……”林主任话里话外尽是“威逼利诱”。

他打这通电话，哪里是在和陈生商量，就是摆明了直接通知陈生。

一听林主任这话，陈生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周律师，和他同一年进入律所，二人一直暗暗较劲，而中级律师的名额，陈生所在的律所只有一个空缺了。林主任口中的案子，前期一直是陈生在跟进，办成了，对评职称意义重大。

可现在这个老狐狸居然用他的职业生涯来威胁他！

“周律师前期一直在忙别的案子，恐怕……”陈生攥紧了方向盘，努力用礼貌客气的语气说。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林主任暗示道。

陈生又一次别过头看了看王多子，可这次，二人的目光对上了。

陈生的电话，稍微有些漏音，刚才和林主任的对话，王多子也听了个大概。

王多子朝陈生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一个人可以，不用他挂念，放心回去就好了。

“好，林主任，那就听您的。”陈生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嗯，这才对，小陈，我没有看错你。”

林主任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从林主任刚见到陈生，他就把他看得透透的——陈生是个“事业狂”，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的职业生涯重要。

“人精！”

陈生放下电话后，嘟囔着骂了一句。

“陈生，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回去吧，我会联系蝴蝶的。”一路都安安静静的王多子，听到陈生和林主任的通话后，主动开了口。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陈生粗枝大叶地说。

“不过，你真的可以吗？我有些放心不下你。”他又担心地补充道。

“可以，你把我送到医院后，就快回去上班吧，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知道吗？”王多子轻声说道。

陈生没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汽车开进医院大院后，陈生拉上了手刹，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把头转向了王多子，眼中闪烁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缓缓开口：

“多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