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扶着墙，一路从厕所走到回了饭桌座位上，还是感觉晕乎乎的。

他耳朵里已经听不清王多子在说什么了，只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地发声，然后就被强大的困意包裹住了全身，趴在餐桌上一秒入睡。

每个人的醉酒表现都不一样，有的上吐下泻哪都难受，有的失去理智持续发疯，有的浑身飘飘然倒头就睡，陈生就属于最后一种。

这是王多子第三次见到陈生这样了，第一次是他因为工作忙没见上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第二次是还在坐牢的张秘书的母亲去世时他无比自责的时候，第三次就是现在。

所以，对陈生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王多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怎么把陈生安顿下来。

二人是开车八公里来到的这个餐厅，陈生醉成这样没办法开车，王多子也不会开车，她一个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面对这个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的男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想起来，这家餐厅的楼上就是一个宾馆。

也只能这样了。王多子站起身来去前台买单，顺便付了一晚的标间房费。

刚发到手的两个月工资，一下子少了快一半，她真是肉疼。

她又找了一个年轻力壮的男服务生，麻烦他把陈生“拖”到了房间里，又抬上了床。

王多子连连向服务生道谢，同时塞给他了五块钱作为辛苦费。

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了王多子和陈生，回响着陈生颇有节奏的鼾声。

王多子叹了一口气，给陈生盖上了被子。

她刚转身想要去上厕所，不料突然被睡梦中的陈生抓住了手腕。

“多子，你别走行不行？……多子……”

陈生虽然在出声，但眼睛还是闭着的，很明显是在说梦话。

王多子心里一颤，又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上次出现，还是三四年前和刘耀祖待在一起的时候。

王多子轻轻摸了摸已经凸出来许多的肚子，把陈生抓着她的手扒开了。

此时，在陈生的梦里，全是王多子的身影。

有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跟在马夕明身后怯生生的样子，有二人共同收集李社犯罪证据时她专注认真的样子，有法庭上听到宣判后她哭泣时我见犹怜的样子，还有她这大半年来，陪伴过他的每个日子。

陈生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是，王多子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当听到王多子要离开且无归期的消息是，他才那样的难过和心痛。

但是，他清楚，王多子已为人妻、为人母，即使对她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那也必须狠狠压制、努力消灭。

陈生隐藏得很好，只有在醉酒后的睡梦里，他才不小心显露出来了丁丁点点。

天亮了，陈生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陈律师，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王多子挺着大肚子，把手抱在胸前，一脸无奈地调侃道。

陈生一脸茫然地环顾了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宾馆的房间里，也想起了昨晚在餐厅里发生的事情。

他有些羞耻，却傲娇地极力掩饰。

“说！王多子，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可要对我负责！”陈生故意缩成了一团，浮夸地演出了一副受欺负的“娇妻”模样。

“你别搞笑了，我对你做什么？你昨天晚上可算是难为着我这个孕妇了！”王多子直接怼了陈生。

昨天一整晚，陈生鼾声不断，有时候还会冒出来一两句梦话，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王多子实在是难以入睡。

“行，我给你赔个不是，说吧，要我怎么补偿你？”陈生也意识到了昨晚的失控，心里有些羞耻。

“那，你开车把我送回家吧。”王多子淡淡地说道。

“嗯，好。”陈生笑嘻嘻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见，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那就是王多子要离开了。

简单地洗漱完毕后，二人就坐上了车。

陈生先带着王多子回到了快餐店宿舍，王多子进房间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一个背包就能装下她所有行李。

然后，二人正式踏上了回村路。

由于是开车，无法直接翻过西山，陈生绕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几乎多走了一个小时，才把车开到了村口。

这是陈生第一次来艾南村，他向村内望去，只感破败与萧条。

艾南村，是他见过最破最穷的村了，而王多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

她突破了家庭的束缚，兼顾着亲情的羁绊，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县城，可还没能开拓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便被现实又一次逼回了村里。

但是，她早已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再次走出去，去看看更广阔的风景。

“车开不进去了，就把我送到这里吧。”王多子说着，背起背包，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走着把你送进去吧。”看着崎岖不平的村路，陈生实在有些不放心还怀着孕的王多子。

“不用。”王多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陈生。

因为，她敢肯定，如果王显亲看到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一定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发疯撒泼，为儿子讨回“公道”。

虽然她现在已经没那么怕王显亲了，但是，她始终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不堪的家世。

“真的不用？要是摔倒了怎么办……”陈生又一次问道，其实是想和王多子多呆一会。

“我说不用，就是真的不用……”

“你工作挺忙的，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王多子艰难地开口道了别。

“好，多子，你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陈生认真地说。

“嗯，放心吧。”王多子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陈生的肩膀。

“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陈生又“啰嗦”道。

“知道啦，陈律师。”王多子把陈生推到了车门前，陈生才驾车离去。

王多子站在村口，望着陈生渐行渐远的车，思绪万千。

她知道，自己这次回村，无异于自讨苦吃。

但是，她别无选择。她现在还是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实力彻底切断和王家的联系，然后养活自己一个孕妇和女儿王盼男。

她只好先回来，用暂时的让步，换取更多生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