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璐是被热醒的，抬腿就踢开了身上盖着的床单。

被贺川抱到屋子里后，田欣璐身子底下睡的是铺着凉席的炕。可她躺着没一会儿就改成侧趴的姿势了，长腿一曲一伸压着裙摆，裙摆堪堪遮住了一半大腿，就这么一直蜗着。

她闻着熟悉的气味，身体和大脑都放松不已，正睡的香甜。

贺川进屋就看到田欣璐这番熟睡的模样呆愣了片刻，他瞪大了双眼，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推门的手都定住了。

侧躺着的人儿曲线玲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肌肤雪白，他甚至都能看清楚田欣璐腿弯处青色的血管。

贺川面红耳赤，血液一股脑儿的涌上了头顶。

……

田欣璐一觉睡到了两点多，额头和背后、腿窝都是热出来的汗水。

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身上还盖了张床单时田欣璐心头警铃大作，可是身子还没来得及僵硬，贺川身上熟悉的味道就钻进了她的鼻子里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印象里睡着之前贺川抱着她站的很高，这是贺川的家，贺川的床，床单也是贺川给她盖的。

田欣璐长舒一口气，没再挣扎着要起身。好像一眨眼就睡了一觉。明明睡眠是前两天才再次“消失”的，但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断断续续的半梦半醒太累人了，这种一次性睡饱的感觉真是太过于美好。

睡得太沉了，脑子清醒了但身子不想动。

太热了，她闷出了一身汗。

她打着哈欠出去时发现贺川在隔壁院子里打扫鸡舍，外面太阳特别大，贺川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上衣穿的是他早上原先的衣服。

贺川听见动静朝田欣璐看过来，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嘴里颠来倒去一个劲儿的喊她“田”和”璐“，“你”来“你”去的显得有些紧张和无措。

田欣璐刚走过去就闻到了家禽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有点不习惯。这边养了四五只鸡，除了鸡舍剩下的地方都围了起来当菜地，种满了各种青菜。

看着他一脸的紧张田欣璐忍不住逗他：“嗯，田璐璐。”

贺川红着脸，但是麦色的皮肤让红色并不明显，只能看出来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脏……”贺川看着田欣璐靠得更近了，向后退了半步，手也背到了身后。

“没事儿。”离得近了她能闻到贺川身上熟悉的味道，这让她很放松，也很满足。刚睡醒的田欣璐对他的味道更加敏锐和依赖。

田欣璐问他在干嘛，他结结巴巴的说打扫鸡窝。

“很……很快，我，去洗手。我……好了。”

“全都打扫好了吗？”

“嗯。”说完贺川就放下手里的扫帚要离开。

等贺川清洗之后就去厨房把药炉子上的药罐端了出来，里面的汤药一直用小火温着。

田欣璐也跟着贺川洗了脸，擦干脸上的水准备打个哈欠，可嘴刚张开了一半，一闻到这股中药的苦味儿她的脸就皱了起来。

贺川把药倒进碗里，又剥开了水果糖在一旁等着她喝药。

他记得她第一次喝药的时候怕苦，得吃了糖才行。

“贺川——”田欣璐不想喝药……她拖长了尾音试图拖延时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贺川应了一声，看出来她满脸的抗拒，抬手在她后背顺了顺，“不怕，不、不苦……有，吃糖。”

不想喝……

田欣璐瘪着嘴，她端起药碗屏住呼吸往肚子里灌，刚放下碗贺川就递过来了清水给她漱口，接着，他手里的糖就递到了田欣璐嘴边，她快速咽下后张嘴接过了糖。

“没味儿，苦——”田欣璐嘴里含着糖但脸还是皱着的。

没办法，药太苦了，嘴里面苦麻了，尝不出来味道。

田欣璐趁着贺川给她顺背故意闭着眼睛往他身上靠，贺川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特别安心，今天睡着的时候就被这样舒心的环境围绕，她满意得很。

就连田欣璐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贺川竟然有这么浓的依恋感。她现在没功夫想这些。

虽然日夜颠倒的补觉让她很难受，但是起码睡眠时间能保障了，今天睡了大半天，身上的头疼、心脏狂跳都缓解了很多。

贺川给她顺背，顺着顺着她又有些困了，田欣璐打了个哈欠后抬头看着他。

贺川的心跳声吵得很，比她通宵之后的声音都吵。

“害羞了？”田欣璐半眯着眼睛问他。

贺川耳朵通红，身子更是僵硬的像块石头，一动不动。

“怎么了贺川？你在紧张吗？你在害怕我吗？”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田欣璐抬头就能看清他的扑闪的眼睫毛，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躲闪，能听见他口水声一下接一下的吞咽。她故意的。

贺川心里藏不住事儿，想躲着她但又忍不住想靠近她，看见她就脸热心跳，口干舌燥的。

“不……不怕。”声音有些低哑。

“贺川，你心跳好快。”田欣璐脸颊轻靠在贺川肩头，视线缓缓下移，由高挺的鼻梁落到他抿起的嘴唇。“嘴巴都起皮了。”

田欣璐嗓音中混杂着气声，仰着头又看向贺川的眼睛。“耳朵也红了。”

贺川身子更僵硬了，连呼吸都快停了。他看着怀里的田欣璐，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不对，有她。

她水汪汪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香香软软的身子，还有低低柔柔的声音。

“你在看我吗？”

他看着她粉嫩的嘴巴轻启，说出来的话是轻飘飘的，嗓音也是软软糯糯的，贺川看着她伸了一只手过来捧着他的脸，他贴着那只手，点头。

“我好看吗？”

点头。

“你的脸也好烫啊，是不是太热了？小心别晒得中暑了。”田欣璐满意的看着贺川失神的反应，笑着眯起眼睛让他去倒水喝。

哼~

田欣璐心情好极了，她就说嘛，贺川这个呆瓜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诱哄，送柴那次没成功完全就是意外。

贺川应了声，身子却没动过，手依旧放在田欣璐腰上，看着她笑弯了眼睛靠在自己怀里。

她说让贺川去倒水，手和身子却没离开贺川。

贺川没去喝水，他不想去。他没管田欣璐的话，两手搂着她的腰，将脸贴上她的发顶来回蹭。

“抱着我干什么呀？不是说要倒水喝？”田欣璐带着笑意的话语得到了贺川闷闷的一声“嗯。”

她伸手环抱贺川，脸埋在贺川脖颈，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来回揉捻摩挲。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不说话，但田欣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贺川这样做代表什么。

她同样会因为贺川而紧张和心乱如麻，但是贺川对她的回应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她又不是贺川，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迷迷糊糊的对她好。

贺川不会说话，但他做的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在向她示好，她也是一样。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好感和恐怖的占有欲。

她想让贺川留在身边。

以往不是没有人对田欣璐诉说过喜欢，如过江之鲫一般让人无法忽视。手机收到的信息先不提，光是手写信和礼物就一大堆。

有所图或者是单纯的欣赏与喜欢她都不在意，该怎么礼貌的拒绝和保持距离的举动田欣璐纯熟不已。

但贺川是第一个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站在那里，也让她想要主动去靠近的人。

让她愿意抛却所谓的“等价交换”，将烂熟于心的算计和面具全都遗忘。

她看着贺川就会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田欣璐生命里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生病后更是充斥着烦躁和不在乎。

但是面对所有人，她都是一个“正常”的形象，她从来不会在情绪波动的时候被人戳开伪装，掩藏自己的弱点是本能，她不会让别人拿到伤害她的武器。

可她的面具在看到贺川时不想戴，她自己捏碎了它。

贺川之于她是特殊的存在。她对他防备不起来。只要看着那双满眼清澈干净眼睛，在看到她后眼眸会亮闪闪的模样，田欣璐就心里发软。

温暖又干净的人，一切都是凭借本能，像一张纸，明明指尖稍微用力一戳就会破损，碰到水就会被泡烂，却敢跟她说会救她，病会好。

像是一个光团。

一个明亮又纯白的小小光点，比起一望无际的黑水渺小如一粟。

可是这个靠近她的光团，带给她抵抗寒冷的暖意和力量自身却不曾熄灭。

这让田欣璐心中升起了希望，她觉得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去那潭死水里把她捞上来。或许不用他去，他只要站在岸边，她就会有走过去的欲望。

这种强烈的渴求感令人无比上瘾。

她很庆幸，庆幸是贺川，也庆幸自己还有挣扎的力气。

嘴里的糖早已攻占了中药苦涩的城防，橘子味的甜蜜在口腔蔓延，连呼吸都染上甜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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