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我也要用尽我的全部

护你一世周全

二十

“呼......”

她吐了口气，看了看天花板，只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抓不住，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空得让人窒息。

下了床，准备去倒一杯牛奶。

窗外的雨来得有些陡然，夹着狂风，一下下撞在玻璃上，像要把玻璃撕裂了一般，这还是入冬这么久来最猛烈的一次暴风雨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裹了睡袍去关窗子。

透过玻璃，隐隐地看到斜下方树下有个人，仰起头正直视着自己，苏沫不由得一抹冷汗，后退了几步，客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沫只觉得心脏狠狠的紧了一下，她踌躇了片刻，毅然走向窗户，低头看下去的时候，他也正好朝着这边望着，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苏小姐，晚上好，这么晚抱歉打扰了。”

她一狠心，转身便去开了门，门外是保安室的值班人员，他手中那把伞还滴着水。

“有事？”

“楼下那位是您的男朋友吧。”

苏沫迟疑了片刻，想着是要点头还是摇头。

“之前不是一直和您一道进进出出么。”

看来他心里就认为是那样了，不过去年的有一段日子他们两确实一同进进出出好多次，这点她也不能否认。

“那位先生这几天都来这，但都不见他上来，就在楼下站着，一站就是一个晚上，到了早上五六点的时候又离开了，你们是吵架了吧？其实这小情侣间吵吵架很正常的。”

站了几天了？

苏沫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站了几天都没有打过电话给她？的确，头一天他来过，很晚的时候，在门外敲了半天门，苏沫都没有搭理他，打电话苏沫也没接，后来在艾斯店外面不欢而散见过一次，就没什么音讯了，怎么就站了几天了？

那人见苏沫不说话，继续道。

“苏小姐，那位先生肯定是希望您能原谅他呢，您看，这么冷的天，又下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站着，铁定会感冒的，而且像这位先生这么执着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呢，您就看在他站了好几天的份上再原谅原谅他。”

“他让你来说的？”

苏沫拉了拉睡袍，挑了挑眉看着这位特殊的说客。

那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没让我来说，是我自己要来的，因为那位先生在下面站了好几天了，我们保安室收到了好几个业主的投诉了，所以……”

原来是麻烦找上来了。

“苏小姐，今晚的雨下得真的大呢，我看您男朋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怕他这么站一宿明天就闹出个人命就不好了，不然您今晚上让他先进屋，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

保安先生试探性的询问着，这个月该他值班，如果接的投诉多了是要影响这个月绩效，是要扣钱工资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因为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破事而被扣了工资呢。

苏沫回头望了望越发不可收拾的大雨，又看了看门口的这位保安先生，还有他手里那仍在滴水的伞，有些犹豫不决。

“苏小姐，您可就别犹豫了，您没瞧见那位先生的右手还绑着的么，等下怕是旧伤未愈新伤又加重了就麻烦了。”

保安先生都有些急了，他这一提，苏沫才想起那人的手还没好这回事，主要是那手的伤还是因为自己而复发的，这么想想也确实是过意不去，咬了咬牙，索性也就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请他上来，情侣嘛，吵着吵着也就没事了。”

说着保安先生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苏沫退了一步，掩了门，回到了卧室，关上了门，从上午和万俟甫轩见了一面之后，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只是这明白来得有些迅猛，让她很是措手不及，还有些心慌意乱，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要面对万俟宇修，她该和万俟宇修说些什么？质问他为什么欺骗自己那么久？怪他没有把一切跟她说，包括何润贤那件事？可是她的立场呢？

过了一会儿，她听着外面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有些重，踩在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她知道他越来越近了，心脏竟然按捺不住的跳动。脚步声戛然而止，她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就在门外。

空气中凝固了莫名的安静，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放轻了很多，隔着的这道门，似乎是隔开了两个世界，她在这边焦虑不安，而他虽然是在那边，却是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拖鞋了么？”

他在外头先说了话，“我全身都打湿了，之前的衣服还有么？”

“……有……”

苏沫回答得有些犹豫，他从这里离开之后，她是想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丢掉的，毕竟那个时候早就做好了不会在来往的觉悟，可当她真的抱着那个纸箱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了，那里面每一样都带着他的气息，她怕就这么丢掉之后真的就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放不下了。

她开了门，他就站在门口，一身湿滴滴的看着她，以往那不可一世的气魄全都灰飞烟灭了，现在的他在她看来就像一个逃难的屌丝，哪里能和平日里那种形象联系得上呢，她不由得抿嘴笑了。

他皱了皱眉，知道她在笑自己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却是如何都生不起气来，她往前了一步，他退后了一步，然后看着她走到角落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他平日里放在这里的东西，全都装在纸盒子里，那颗悬挂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心里头甚至还有些得意，她还是没有舍得丢了他。

那天他有些忙，起初电话响的时候他并没有去在意，结果不经意间发现是她打来的，立马停了手中的事情去接电话，毕竟这么久来她第一次主动打给他，心里头满满都是欢喜。

“有事？”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问得居然是梁洁仪那件事，而且语气特别直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何润贤还是过不去良心那一关向她坦白了。

“嗯。”

他索性也不隐瞒了，当年那件事，他一直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他也知道梁洁仪只是个替罪羔羊，可是动了他的女人，必须得还。而对于何润贤，他不会把她交出去，利益当下，孰重孰轻他看得在清楚不过了，如果一旦揭发她，那等不了明天他旗下的公司股票定会暴跌，损失惨重不说，还可能影响公司上市的行程，紧要关头，他使不得性子，只能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让梁洁仪继续当这只替罪羔羊。

只是事过境迁，他也没料到他和苏沫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发展，所以当旧事重提的时候，他也没那个必要再去隐瞒了，当年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可他没有后悔过，毕竟那个时候除了这样的选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沫没有说话直接挂了他电话的时候，他慌了，莫名的慌乱，以至于后来的会议上他都有点走心了，最后他是狂奔到苏沫房间，可惜人去房空，他头一回感受到了苏沫对自己的失望，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苏沫了一般。

他连夜赶回来，都顾不上开车的劳累，直接跑到了苏沫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回应，打电话也没有接，哪怕他料到了是这样的局面，终究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的状况，一下子又要被打回原形了么，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聪明如他此刻也只能束手无策了，所以他才会选择每晚来到苏沫家楼下，他想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屋里开启的灯光，也满足了。

“我去放洗澡水，洗完你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走吧，不然会感冒，喔，顺便把这些也一并带走吧。”

苏沫指了指纸箱子里的东西，她说这话有些违心了，那里面的东西，她曾经仔仔细细的磨蹭过，就好像他还在身边一样，可现在他终于在了，她又要赶他走。。

说完她转身要朝浴室走去，他急切的伸了手，修长的手指交叉进她的右手，都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便是紧紧的缠绕。

“梁洁仪那件事情，我很抱歉瞒了你那么久，当时利益权衡下我必须护下何润贤。”

她的身子轻微的颤抖了片刻，许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你做过噩梦么？断送了一个女人，你怕过么。”

她的声音都是止不住的颤抖，哪怕这事情过了这么久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画面都是记忆犹新的。

“做过，没怕过，因为她最不该的就是伤害你，以牙还牙是这个世界现实的规律。”

他说得十分坦荡，却令苏沫无可反驳。

是啊，以牙还牙，那天如若不是有他在，那被毁的人就会是她，而她呢，可能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她又是庆幸的是么，因为有了万俟宇修，所以逃过了这一劫，那她现在又在计较些什么呢，她不过也是一丘之貉中的一份子，和何润贤一样，被万俟宇修护着，她有什么资格再去抱怨和憎恨呢。

“苏沫。”

他忽然举起那只右手，抚上她的脸，滚烫的手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印下了深刻的烙印，温柔的瞳孔深情的注视着她。

“我愿意用我的全部护你一世周全。”

她的双眼一下子有些朦胧不清了，心脏突然按捺不住的狂跳，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承诺，就凭着这句话，足以瓦解她之前坚持的全部，她想算了，就这么堕落下去吧，为了他，她愿意背负全世界的骂名，一切都不重要了。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悄然无息的滑落，她伸手环绕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

“说实话，其实我很气你护着何润贤，明明最应该得到惩罚的就是她。”

“可当时她是我手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我不能因为这点事而毁了我自己创造起来的全部，我很自私，一边要护下你，一边还要护下自己。”

他撩起了苏沫耳边的碎发，将她抱在了怀里，这一刻他等了好久了。

“如果是现在要我重新选择的话，我还是会这么选择的。因为关系到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必然。”

她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了了，这件事里，谁值得被原谅呢，谁都不值得，各自都有所图，所以也应该做好承担结果的觉悟，她在想，干脆就这么吧，日子就是得过且过，没必要再去撕开谁的疮疤，没必要再用血淋淋的回忆去搅乱现状了。

“还记得我们在国外的小镇相遇的那天么，我是特意去看你的。”

他忽然说起了那天的事情，苏沫抬头来看他。

“因为那天之后我去坐了牢，罪名是胡乱扣上的，只是为了给梁洁仪一个交代。我知道弥补不了什么的，但是总比没有的好。还有我的手。”

他抬了抬右手，“那次车祸是人为的，若不是我反应得快，伤的可能就不止是这只手了。”

苏沫惊讶的表情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放心，我说过的，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她这辈子是真的认定万俟宇修了，变不了了。

第二天万俟宇修一大早出了门，苏沫起身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时，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有问他和赖颖雅的事情呢。

罢了，她大概也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不如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午餐是和艾斯一家一起用的，之前就约好了，地点是在艾斯的家里，只是没想到刘甯枫也在。

“来，喝碗汤。”

苏沫缓过神的时候，刘甯枫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在了她面前，她看着他一脸的微笑，似乎那天发生的一切，他全都不记得了一般，那碗汤就这么直直地搁在她的面前，当着艾斯母亲的面她也不好拒绝，接过来抿嘴笑了笑，算是回应。

“是很会照顾人呢。”

艾斯母亲在边上看着满意的点点头，艾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沫和刘甯枫，没有说话，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喂着橙子吃东西。

“不然你们两试试吧。”

艾斯的母亲还是没有忍住这句话，艾斯吓得手里的汤匙都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料到母亲的反应这么迅速。

“妈……”

“阿姨……”

两人几乎是同时叫出声的。

“怎么我说错话了？”

她有些不明白，可在她看来刘甯枫和苏沫就是很般配呀，而且刘甯枫又这么会照顾人，若是苏沫跟了他定然也是不会吃亏的。

“阿姨……”

“阿姨，您没说错，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甯枫抢在苏沫面前开了口，他站了起身，朝着苏沫福了福身，一脸温文儒雅的微笑望着苏沫，开口来却是让全桌的人都惊讶，“苏沫，你愿意嫁给我么？”

“哈？刘甯枫，你是真的疯了吧。”

艾斯倒是第一个说话，她看了看苏沫，那样子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个坏人索性要她来做好了。

“艾斯，怎么说话呢。”

她的母亲呵斥着，毕竟撮合刘甯枫和苏沫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这好不容易看着有点进展了，艾斯这话说得的确难听了。

“刘甯枫，你看不清现实么，苏沫对你完全不感兴趣，你这么的赶鸭子上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艾斯索性说了个痛快，那天在山上，刘甯枫亲眼看到了苏沫和万俟宇修，她以为他明白了，可以死心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了个回马枪，难道是因为她妈给了他这般的勇气么。

“自然是分得清。”

他并没有任何的生气，转身来对着苏沫，单膝跪了地。

“我说过了，我们是同一类人，也只有我最懂你，试试吧，我们肯定是最合拍的。”

苏沫没有回答，只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他方才盛给她的那碗汤，一口气全喝光了，然后将碗轻轻的放在了桌上，她站了起来，擦了擦嘴。

“我们的确是一类人，可最懂我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就像这碗汤，喝下去了只是因为情面问题。”

她看了看旁边的艾斯，又抱歉的看了看旁边的艾斯母亲，然后对着刘甯枫道，“我曾经被逼上绝境的时候，是你帮了我，我真心是谢谢你的，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两清了，你要的我给你了，我要的自然你也要给我，所以现在我不觉得我有任何欠你的，这么说吧，我从来都不懂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凭什么说你懂呢，因此抱歉了，你的厚爱，我承受不起，阿姨失陪了。”

说着苏沫侧身离开了，她头一回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走得这么潇洒自如呢。

晚上艾斯打电话来的时候万俟宇修还没回来，说起白天那事，艾斯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是因为她不知道这顿饭她母亲还邀请了刘甯枫，二是因为她更没想到刘甯枫会来这一出。

“你是没看到刘甯枫那张脸臭得跟屎一样，我也算是长见识了，这种绑架性行为亏他也做得出来，活该难堪。”

艾斯愤恨的碎碎念着。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其实他是我的第一个金主，一直以来我对他都挺客气的，想着还是念念旧情，结果现在是完全没必要了。”

“难怪他一直说你和他是同一类人，原来你们之间早就有瓜葛了。”

“再有瓜葛今天也算完全没有了。”

艾斯那头停了停，道。

“那你和那位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滑雪回来之后艾斯便一直想从苏沫这里知道些什么，奈何她的嘴闭得严实得很，根本套不出个什么。

而和万俟宇修的事情苏沫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向艾斯说起，所以干脆选择缄默不语，毕竟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话，又如何能表述得清楚呢。

“我……”

“苏沫，不管你做任何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只需要放手大胆的去做，不要怕，世界再怎么变，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听着艾斯在电话那头暖心的告白，苏沫一下子湿了眼眶，她知道的，一直知道的，艾斯一直都会在她身边，所以她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自艾自怜的样子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活在这世上了。

万俟宇修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洗完澡，他开了门，她仰起头冲着他笑了。

“你回来了。”

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润。

“我帮你吹头发。”

说着从桌上拿起吹风机，他的手永远都是滚烫的，此刻与她的头发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温柔的触碰竟然令她有些脸红。

“你见过万俟甫轩了是么。”

他的声音被吹风机呼呼作响的风声吹散了，有些小声，但是她却听得很清楚，她点点头，他关了吹风机，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她的手随意的搭在他的肩上，扶去他肩上的水珠，看来外面还在下雨呢。

“我该早点认清对你的感情，就不会让你一直处于被小三的窘迫里了。”

她耸耸肩，移了移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因为是你，所以让我背负所有的骂名也无所谓，如果我能扛下这一切，那为了你的康庄大道，我愿意为你让出一片干净的未来。”

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他们之间不需要再有多的解释了，都明白了，多了反而就过了。

他只是愣了片刻，低下头来便吻住了她，看来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了。

一周后同时爆发了两个新闻，一个是关于赖颖雅的，她自己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说明了她和万俟宇修的关系，不过因为她本就是弱方，自然也得到了大众的谅解，还有一个是关于何润贤的，她郑重宣布拍完这部电影之后就全面息影，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

趁着过年前一天，苏沫在万俟宇修的联系下拜访了梁洁仪，她正忙着收拾行李，一家人准备坐明天的飞机出国度假。

“她现在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整天咿咿呀呀的，有时候我都被她弄得好烦。”

梁洁仪抱着怀中的女儿冲着苏沫笑道，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苏沫原本想要说的那些话都搁浅在了心里，真的是没这个必要呢。

“抱抱……”

她怀里的小孩朝苏沫伸了手，梁洁仪都有些惊讶呢，这孩子本来就认生，头一回看到苏沫居然会向苏沫讨抱抱。

苏沫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小的身体就趴在苏沫的怀里，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嘴咧开着冲她微笑。

“不然你做这孩子的干妈吧，真的。”

“可以么？”

苏沫有些受宠若惊了，梁洁仪肯定的点点头。

“这孩子特别认生，到现在为止连家里的保姆都抱不了她，可她居然这么主动跟你要抱抱，我都惊讶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若是你不介意，就认下这孩子吧。”

苏沫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她抬起头又冲着苏沫咧嘴笑了，那笑清澈见底，让人看了都特别暖心。

“嗯，好。”

她说完抱着孩子转了一圈，怀里的孩子咯咯咯的笑得特别开心。

这或许真的就是缘分吧，连苏沫自己都这么觉得。

万俟宇修来接苏沫的时候，那孩子趴在苏沫怀里睡得十分香甜，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抱着孩子时温柔至极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没了的那个孩子，若是还在的话应该也是现在的这副模样，趴在她怀里，无忧无虑的嬉戏。

梁洁仪留两人一起用晚餐，万俟宇修找了个借口婉拒，带着苏沫离开了。

应该是太久没有抱小孩了，坐在车里的时候才觉得手臂有些发酸，她捏了捏，稍微感觉好些了，才侧过头来问万俟宇修。

“现在去哪？”

“带你去吃东西。”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一直都很早。”

他打了转弯灯，熟练的转动着方向盘，“以前只是不知道要何去何从，现在有了可以归去的地方，所以就早早的来了。”

苏沫听得心里甚是惬意，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去年初一那天的场景，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嘴角都禁不住上扬着。

这大概就是处于恋爱中的样子吧，一字一顿都透露着甜甜的味道。

苏沫料到万俟宇修会带自己到夜市的小吃街来，今天卖牛肉面的这边有些忙，不过老板娘看到是他们两，立马替他们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那双月牙眼笑眯眯的瞅着苏沫，道。

“好些日子不见你来了。”

语气像极了和熟人打招呼一样，“你们两是不是和好了？今天过来的时候都是手牵手的。”

两人有些语塞，只能笑笑回应着老板娘，待老板娘转身过去端牛肉面的时候，万俟宇修朝苏沫这边移了移位置。

“有点挤好不好。”

“这样更像热恋中的小情侣。”

苏沫被万俟宇修一脸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推搡着他道，“谁跟你是小情侣，走开点，挤着我了。”

“来，牛肉面。”

老板娘送上牛肉面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笑嘻嘻的，真是有种婆婆看到媳妇的即视感呢，还好今天晚上生意不错，否则苏沫真的会觉得老板娘可以一直站在他们旁边对着他们笑呢。

“明天除夕夜，我上午要去公司开会，下午我带你去见我爸。”

“哈？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见你爸？”

“总是要去见一见的。”

他挑起牛肉面吹了吹送到了嘴里，“而且就算我不主动带你去见他，他也会要我带你去的。”

“之前不是见过了么。”

苏沫是不怎么想去的，她觉得有点尴尬。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见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也知道应该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吧，便是低下头吃自己的面。

躲不过就好好面对吧，能有什么办法呢。

吃过面之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提着大包小包才回了家。

“苏沫。”

“嗯？”

苏沫刚换好鞋，一转身便被他抱了起来。

“万俟宇修你干嘛？”

“我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他的温柔来得有些迅猛，她适应不过来，笑着推他。

“发什么神经。”

“我是认真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那你说说你要什么。”

苏沫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低头用鼻子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和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扬起头吻了她的唇，深深浅浅的辗转着。

“你会养孩子么？”

苏沫喘息着问他，他抿嘴笑了笑，抱起苏沫往卧室走去。

“会养你生的孩子就够了。”

一夜没消停，天刚亮，苏沫就被万俟宇修起身的动静弄醒了，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他，刚好穿上睡袍，他回头见她醒了，笑着俯下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除夕快乐。”

他的气息里夹着薄荷的味道，淡淡的，有些好闻。

“除夕快乐。”

苏沫呢喃着抓了抓头发，顺着朝窗外看了看，暗无天日，看来时间还早得很呢，本就折腾了一夜，几乎是刚睡着就起来了，他真的经受得住么。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开会也没那么早。”

“要先准备些东西，昨天太放纵了，都没来得及准备。”

放纵......

苏沫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看来还是我耽搁了你呢。”

说着不好意思的朝被窝里缩了缩，他是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娇羞可人，但他还是忍住了，伸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那几根修长的手指，细细痒痒的滑过苏沫的脸颊，包不住的暧昧渗透了出来，她虽然是习惯了他的温度，但还是会因为这般的触碰而感到害羞。

“我去做早餐，不然我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苏沫被他逗笑了，连连推开他，让他快些去，等他离开卧室了才看了看手机，早上六点半，还真是起得够早的。

等着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万俟宇修早就离开了，桌上放着他为自己做的蔬菜三明治还有牛奶，她端起牛奶放进了微波炉里，然后转身从电视机下的抽屉里找了三个红包，装了些钱进去，换好衣服没多久，赵叔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手里提了一筐鸡蛋。

“苏阿姨，除夕快乐。”

两个孩子长高了不少，许久不见，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尤其是小二，一下子长得比哥哥还高了，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甚是讨人喜欢。

“来，红包。”

她伸手将手里的红包发到两个孩子手里，又将剩下的红包给了赵叔。

“赵叔，除夕快乐。”

赵叔摆摆手，她干脆拉过赵叔，直接将红包塞到赵叔的手里，“您要是不拿这个红包，我就不收鸡蛋。”

赵叔微微一愣，看了看苏沫，咧嘴笑了，也就不在推脱了。

“苏阿姨，您笑起来真好看。”

小二上前拉了拉苏沫的手，“以前您都不怎么笑的，今年是遇上开心事了么。”

充满童真的小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苏沫，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现在的小孩洞悉力可是比大人强太多了。

“喝果汁么。”

她转身准备去拿果汁，被小二拒绝了。

“苏阿姨，不用了，我们要去医院看妈妈，然后坐车去外婆家吃年夜饭。”

她笑了笑，摸了摸小二的头，“好吧，那你们早点去，路上小心。”

赵叔拉着两孩子，冲她笑了，道了别，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想着等下要去见万俟宇修的父亲，还是收拾一下自己比较好，于是转身进了房间，掐着时间点收拾好之后，万俟宇修的电话便来了，她匆匆下楼刚坐进车里，就想到橙子的红包忘拿了。

“别折腾了，我这里没有么。”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怎么能算成一块呢。”

“我的就是你的，哪来那么多你的我的。”

万俟宇修白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

苏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没有以前那个样子了，现在这样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他伸手过来胡乱地抓了抓苏沫的头发，宠溺道，“还不都是你，硬生生的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我自己都习惯了很久才接受。”

“那你可要谢谢我了。”

“罚你还差不多。”

“罚我？”

“嗯，罚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苏沫侧头时，正好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双不见底的眸子里竟生了些许星光，心头不由得一暖，脸也不自觉泛了红。

“好啊，一辈子不离不弃。”

万俟宇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颤，嘴角喜滋滋地勾起了一道弧线，一辈子，哪够啊。

再见到万俟宇俢父亲的时侯，苏沫是十分紧张地，抓他的手都不由得再颤抖，他冲着她会心一笑，直直地将她带到了他父亲面前。

“苏小姐，好久不见。”

那张冷峻且严肃的脸上不夹杂任何一丝笑容，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哪怕苏沫见多了各种风云般的大人物，也会被这般的气场震慑，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万俟宇修的父亲了，她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特别清楚，但既然已经决定是身边这个人了，也没有任何理由能退缩了。

“伯父，好久不见，除夕快乐。”

说话间，她送上了一个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表面功夫自然不能差，可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了，都怪万俟宇修，说他父亲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让她买，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还两手空空地站在这，干瘪瘪的说除夕快乐。

“坐吧。”

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这声“坐”，令苏沫有些惶恐，是的惶恐，唯独是见到万俟宇修的父亲才会有这般的感觉，着实是不习惯啊。

“谢谢伯父。”

她保持着微笑，忐忑的坐了下来，真的是忐忑，刚刚到了没多久，他便支开了万俟宇修，定是有什么话要跟她单独说了，那张饱经沧桑的面颊微微颔首着，却是给了她诺大的距离感，毕竟是头一回面临这种场面，所谓的丑媳妇见公婆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如坐针毡都不如现在煎熬。

“我听宇修说了关于你们的事情，但是我对苏小姐并没有满意而言。”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甚至没有夹杂任何的情绪，苏沫心有余悸，但为了不失礼貌还是坚持与他对视着，只觉着那双眼睛仿似能洞悉一切，让她像个**裸的跳梁小丑，上不来下不去的。

忽然他咧嘴笑了，准确的说不能是笑，只是勾了勾嘴角。

“苏小姐对自己那不堪的过去，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

苏沫的肩不由得微微一耸，一下子明白了这才是**部分，她犹豫了片刻，想着今天定是要闹个不愉快，反正躲不过，索性心一横，将最初那些所谓的惶恐和不安悉数吞了下去，换做是以前她断然不愿去争辩，可现在不同了，她要和万俟宇修在一起，便肯定是要说些什么才好，这么想着，抬头冲着万俟宇修的父亲便是一笑。

“我是很敬重伯父的，一来是因为您是长辈，二来我既然选择了待在万俟宇修身边，这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只是对于我的过去，不堪这个词，伯父怕是用得太过了。”

她轻轻的缓了口气，神不知鬼不觉的，又继续道，“我承认，我的的确确是做了那些事情，大家都不过是各求所需，谁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我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选择了不同的路，生而为人，没几个所谓的过去都不能算完整的活过一回，伯父您说是么。”

这一问倒是不打紧，只是把该来的问题还给了万俟宇修的父亲，是啊，生而为人，真要论起不堪，怕也不过是彼此彼此，人就是这么了，不管选择用怎样的路走完这辈子，都是无法成为想成为的那种人的，走着走着，错了路的又何止数数寥寥呢。

“哈哈哈哈，不错，应变能力果然不错，至少这一点我很满意。”

他咧嘴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对于苏沫，他派人调查得足够彻底了，起初也是十分不满意的，可直到今日之见，就连应对他如此刻薄的问话，都能沉着答复，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呢。

“来，喝口热茶。”

说着他端起茶壶往小小的茶杯里倒满了一杯，递给了苏沫，苏沫双手接过来，说了谢谢。

也怕是到了此刻，她才敢稍稍的松了口气，正想要低头喝一口茶，耳边又传来了万俟宇修的父亲的声音。

“前两天颖雅带着甫轩来看我，好久不见那小子，居然长高了这么多。”

苏沫端着茶杯的手稍稍抖了抖，到了现在她心中虽然没多少当初的负罪感，可每每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隐隐作祟，尤其是从万俟宇修父亲的嘴里出来的时候，脑海里竟一下子跳出那天万俟甫轩冲着她微笑的样子，让人心疼。

“甫轩的父亲……”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本是想从万俟宇修那儿知道的，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贸贸然的询问好像也不大好，久而久之便作罢了，今天这么一提起，倒是个时候。

“酒驾车祸。”

声音有些微微的抖，看着他眉间的皱纹蹙拢了又稍稍的抚平，脸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这些不禁意之间的小细节还是让苏沫看透了他的悲意，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撕心裂肺却无能为力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所以这个点上，她说什么怕都是没意义的，索性安安静静听他叨念。

虽然万俟宇修的父亲看上去甚是严肃，但絮絮叨叨起来还是有上了年纪该有的样子，苏沫听他说着万俟哲华，说着万俟宇修，说着赖颖雅和万俟甫轩，还有关于这个养老院的事情，每个话题都没有太多的停留，却都是些苏沫从所未知的，听着也不觉得困乏。

等着万俟宇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他的父亲正精神抖擞的跟苏沫说着万俟宇修小时候的事情。

“他啊，喜欢隔壁家的小女生，天天早上就守在那门口，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也不敢去跟那小女生搭话，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这小儿子天生害羞得很呢，结果现在看来怕也只有那个时候的他是害羞的吧。”

“现在都是没羞没躁的。”

苏沫笑着接话，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万俟宇修，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估摸着他也没料到，平日总是臭着脸的老头，会在这里跟苏沫说他最丢人的小时候。

“走吧，吃团年饭。”

他上前推了他父亲的轮椅，语气很是无奈，苏沫笑着起身凑到他身边，搭了把手与他一起推轮椅，他侧脸看了看仍旧止不住笑意的苏沫，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想着还是算了吧，她总归要知道的，与其自己亲口与她说，倒不如借由他父亲的口来说给她听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