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活动，司祈安以为还是上课。

但当他跟着姐姐出了寝室，到达地点的时候，却又让他有些意外。

司清念带着他来到了位于地下的房间，这里阴暗潮湿，腐败的味道，使得他每次吸入这里的空气，都忍不住干呕。

哪有正常人，会让一群孩子在这样的地方上课。

在司清念推开尽头那扇铁门时，里面的景象更是让司祈安感到恐惧。

这所孤儿院竟然有一间祷告室，而且这个祷告室竟然建立在地下。

就算司祈安没有特别的信仰，他也很清楚，教堂、祷告室这样的建筑或房间，都应该保证其充分沐浴阳光。

绝不可能会有人，把这种神圣美好的地方，建设在地下的。

有窗户，但是拉着窗帘。

有长椅，但是盖着白布。

所有的学生，此刻都换上了黑袍，带着兜帽，双手合十，在那念诵着什么。

司祈安的衣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被司清念拉着，一路来到最前面站好。

最前排刚好有两个空位，就像是专门为他们留好的一般。

司清念站好后，就跟其他人一样，戴上兜帽，双手合十开始吟唱。

奇怪的是，大家吟唱的内容，司祈安是可以确定是相同的。

但他就是听不清。

就连他身旁的姐姐，距离这么近，司祈安也无法听清她口中发出的任何一个音节。

没办法浑水摸鱼，他也只好单纯的装装样子。

没有兜帽可以戴，那就先低着头，合十双手。

司祈安本想随便，念点什么，但当他双手合十的瞬间，大量的唱段涌入司祈安的大脑。

其实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唱段，司祈安也不能确定。

没有任何规律的音节，加上听不懂的发音，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一锅黑暗料理。

完全不讲究搭配合理性的问题，就只是将手头所有食材都一股脑的丢进锅里。

至于炖出来的东西，到底还能不能被称为食物。

制作者根本不在意。

但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却有能控制心灵的效果。

司祈安的思绪，下意识的开始尝试理解这个唱段。

他越是思考，就越是被深深的吸引。

“￥*……%+！”

“#^（……）~”

嘴唇颤抖，像是正在学习发音的婴儿，从艰难的模仿出几个音节，到可以流利的唱出脑海中的唱段。

这个用时很短，只有短短的三四分钟而已。

此时的司祈安已经完全被唱段中所描述的画面吸引。

身处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他的身体悬浮，失去地心引力的拉扯。

他仰望银河，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神秘又迷人。

而在此刻的祷告室中，司祈安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的衣服像是被重新染色制作，黑色的粘液顺着他的裤腿向上附着，将他整个人包裹。

黑色兜帽正在慢慢出现，他的胸口属于“它”的标记，正在一点点形成。

在幻境中，司祈安再次见到了“它”。

这一次，他并没有觉得压迫和恐惧，他开始理解这种扭曲又疯狂的生物，甚至觉得“它”富有一种别样的美。

“这是惩罚，这是恩赐，现在你的信仰是什么？”

伴随着“它”的低语，司祈安几乎快要失去思考能力。

大量“它”的意志灌入，“*#^”是他的名字，一个由人类声带根本无法发出的音节组成。

“*……#……”

“*……”

司祈安尝试着发出这几个音节，每次失败，他都会感到自责。

而“它”在司祈安眼中，注视着他的视线，是那样温柔有力。

此时此刻，只要司祈安说出“它”的名字。

那么这份新的标记，将是牢固永恒不可被更改的。

司祈安会变成一个完全失去思维的玩具，就像是一个布制娃娃，主人可以随意为其更换填充物。

始终藏在司祈安怀中的小触手，此刻终于克服了恐惧，从他的口袋里爬了出来。

小触手虽然智力不高，但也是许时晏的分身。

这种时刻，再不阻止。

对于小触手来说，就等于是看自己的爱人，跟其他人拜堂成亲。

小触手深知自己的弱小，一旦被“它”提前发现，结局就只有被抹杀。

小触手贴着司祈安的背，小心翼翼往上爬。

还好司祈安的头发较长，挡住了他的耳朵，小触手才得以挂在耳朵上，等待时机。

“*……#……”

小触手终于等到司祈安再次尝试开口说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荡了过去，将自己献给了司祈安。

“咳咳咳！！”

冰凉湿滑的东西，突然滑进自己口中，司祈安猛咳起来。

小触手其实并没有进入他的胃中，只是为了超过“它”印记形成的速度，选择了这种方式，更快的到达司祈安的心脏位置。

此刻的小触手，在他跳动的心脏中慢慢溶解。

红与黑的碰撞，交织融合。

心脏鲜红的血液，暗色了几分。

每下有力的跳动，身体的血液都快速被替换。

司祈安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像是被丢进冰原，不着寸缕，冷的发抖。

身上唯一还炽热的地方，就只有胸口处的印记。

有种火山即将喷发的感觉，胸口下不断在聚集能量。

他没办法看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那是许时晏在用生命保护他。

“它”的标记形成被打断了，颜色一点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许时晏的标记。

那标记的样子与之前不同，乍一看很像是收拢的六翼翅膀，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一团团触手上插满了鸦羽。

而在被六翼保护的中心，是一颗属于诡怪赤红的心。

这一刻，是交换的真心。

可能唯一的代价，就是司祈安可能不再算是一个人类了。

许时晏与爱人共享了一切，当然也包括他诡怪的身份。

“它”的这种标记只对人类有效。

而当司祈安体内拥有了微量的诡怪血液，一切的控制效果都将失效。

挣脱束缚的玩具，被隐藏起来的全部真相，上万次的副本经历，当然……

也包括他的爱人！

司祈安身后空间几经扭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六翼缓缓展开，冷眸轻抬，眼底情绪全无，冷漠的犹如杀神归来。

他的语气淡淡，坚定不可动摇。

“我的信仰，只可能是我的爱人。”

伴随着司祈安的话落，精神世界碎裂。

“它”的眼中，似乎第一次有了情绪，是转身即逝的惊讶。

这还是第一次，“它”被驱逐出了一个人类的精神世界。

与此同时，祷告室中的司祈安，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