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默不作声，走过去，蹲下身子，认真的，一片片的把竹简拾了起来。

竹简虽然是以牛筋串连起来的，还是没能经得起摔打，节节寸断，散落开来。

“师弟，你别生师娘的气，她也是担心师傅。”

郑子光来到陆羽身边，轻声安慰：“师傅跟师娘五十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师傅突然这样，她心里不好受。”

“我明白。”

陆羽低着头，心情难过：“这是师傅惦记了好久的东西，他对古文达到了痴迷，一直说，找到《文王德经》，今生无憾，死了也值了。可是，师傅他老人家拿到这古经文，还没有时间好好看，怎么就病倒了呢？师兄，我想师傅他老人家尽快好起来。”

“我也希望。”

郑子光轻轻的抱了一下陆羽，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胡子拉碴，浑身酒气的男人就踉跄的闯了进来：“师傅，师傅在哪儿，怎么样了？”

“滚，师傅不想见你！”

一向温文尔雅的郑子光罕有的爆发，大踏步走向邋遢男人，伸手去推他，往外撵人。

“师兄，我要见师傅，师傅怎么了，是不是病的很重？”

邋遢男人泪眼婆娑，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的很伤心。

“是，很重，就跟当年你气他一样。你现在还想再气他一次？滚！”

郑子光大声呵斥，几乎是咆哮。

“子光，让敬堂过来吧，老鲁能不能醒来还未知，看一眼就少一眼。”

一直守在师傅身边的师娘突然开口。

“是，师娘。”郑子光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忤逆师娘的命令，愤懑的让开，邋遢男扑到病床前，扑通跪下，双手紧紧握着师傅鲁振铭的手，声音颤抖：“师傅，师傅，我来晚了。你醒醒啊，你的不孝徒弟姬敬堂来看你了。师傅，我错了，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只要你醒了，我天天陪着你，陪你读书，陪你散步，陪你研究各国古文......”

“师兄，他是......二师兄？”

陆羽悄悄的拉了拉郑子光的手，低声问道。

“是！”郑子光咬着牙根，“他就是你的二师兄，姬敬堂。”

“他是姬家的人？”

陆羽好奇的问道。

“不仅仅是姬家人这么简单，他是姬家家主的三公子，姬少爷！”

“ 啊？”

陆羽愣住了，没想到久闻不曾见面的二师兄来头如此之大，超过了裴邵元他们，超越了姚广慧，可堂堂姬家少爷，怎么如此不修边幅，邋遢至此呢？

师兄郑子光好像不愿意提起姬敬堂的事情，出门抽烟去了。

“敬堂，你也别哭了。来，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小师弟吧，他是你师傅最近收的关门弟子，叫唐文君。文君，见过你二师兄。”

师娘倒也没有彻底失去了分寸，擦了眼泪，向陆羽招手，陆羽忙拿着竹简过去，朝着依旧跪在床边的姬敬堂叫了一声：“二师兄。”

姬敬堂连忙起身，沙哑着声音：“师弟，你好。”

“敬堂，文君，你们出去聊一聊，我单独陪你们师傅一会儿。”

“是，师娘！”

陆羽把竹简放在床头柜子上，跟着姬敬堂来到病房外。

外面，早就没有了郑子光的身影。

“师弟，我对不起师傅。”

陆羽跟着姬敬堂，刚刚来到中庭护栏旁边，姬敬堂忽然转过身，红着眼睛说道。

“哦？二师兄为什么如此说？”

陆羽好奇的问道。

“那件事情，在我心底压了很久了。”

姬敬堂一脸的痛苦，似乎陷入了回忆，不堪回首，良久才道：“十年前，我拜入师傅门下，意气风发......，别人都羡慕我是姬家的少爷，可我更看重鲁大师的弟子这身份。从小，我就喜欢古诗文，把家里的藏书都翻遍了。拜入师傅门下，更是如鱼得水，让我大开眼界。”

“原来，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古文化，不仅仅只有华夏一家，可以说，是师傅给我打开了一扇崭新的文化大门。我没黑没白的跟着师傅学习，他老人家对我倾囊相授，毫不藏拙。我苦学了两年多，学业突飞猛进。师傅、师娘为我高兴，可有人不高兴了。”

“是谁？”

陆羽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

“还能有谁，我的大哥。”姬敬堂苦笑一声，道：“他见老爷子满意我的学业，表面上夸赞我，心中嫉妒，背地里却搞起了动作。”

得，又是狗血的家族内斗，争权夺利。

不待陆羽追问，姬敬堂继续道：“大哥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呵呵，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姬敬堂摇了摇头，脸上浮现怒色：“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哥出于对我的关心才介绍女朋友给我。”

“你作为姬家少爷，女朋友的选择想必十分严苛吧，起码门当户对，身份匹配，相貌、学识都应该异于常人吧。”

姬敬堂一愣，点头道：“我母亲也是这么说的，本来，我是不想见那人的，挨不住大嫂的苦劝，就去了，谁知......唉！”

陆羽没有作声，安静的等待下文。

“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燕山红叶分外的红艳，约见的地点是一个马场，她一身青黑色的马术服，英姿飒爽，骑着一头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优雅的出现在我面前，面容恬淡，高傲的如同公主，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可以说，我对她一见钟情，认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孤独的心的。”

“我当时满眼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我恋爱了，无法自拔。可当时，我跟师傅正研究一项重要课题，经常工作研究到半夜，甚至是凌晨，为了跟她约会，我不仅仅工作不能全心全意，经常出错，还偷偷的逃课，为此，师傅没少教训我，可我鬼迷心窍，根本听不进去。”

“她对你是不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有时候热情如火，有时候又非常冷淡？”

陆羽突然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

姬敬堂十分惊讶。

陆羽一拍脑门，心说自己的二师兄在感情方面，就是傻子，人家这是吊他呢：“你们约会了好多次，是不是牵手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