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院里的灯火一整夜。

午夜时，本来身体情况已经趋于平稳的小满突然又开始出血，整个人的状态也是急转直下。

何知意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拉开了小满的衣服又开始施针。

苏瑾站在一旁看着，看到何知意的动作他刚想阻止，就被游翊拉走了。

他就知道自己主子没憋什么好屁，若是耽误了时辰，倒霉的还是小满姑娘。

女子生子，小产都是在损伤自己的身体，这都是何知意跟他讲过的，更何况小满这是稳定以后又再次大出血，肯定得及时治疗，不然丢了性命可怎么办啊。

苏瑾还要再说些什么，被游翊给制止了。

"大少爷，小满姑娘情况危急，若是现在得不到治疗，轻则身体受损，重则会没命的……"游翊有些不忍地说道。

那么瘦小一个姑娘，身体里能装得下多少血呢？今天已经留了这么多出来，血气亏损严重，若是再耽搁，怕是命就这么没了。

苏瑾才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想起眼下重要的事情。

看着游翊一脸疲倦的样子，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所以他刚刚都在做些什么啊。

游翊却不想管他的内心戏，何知意早就说过，若是小满姑娘能够平安度过今晚，那她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只要日后好好养着，人还能养回来。

若是今日不能平安度过，怕是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屋内何知意现在也不轻松，施针之事急不得，人体穴位乃是重要之处，多一寸少一寸，不仅会影响治病救人的效果，还可能会成为害人性命的原因。

只是小满情况危急，何知意就算医术高超，可到底是内心慌得很，这也就反应到他手上下针也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心跳加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满的情况目前并不容乐观，按道理来说，施针之后小满应该不会再出血了，可事实上是她的出血确实减少了，但并没有完全止住。

只要不止住出血总会在某个时刻出事的。

秋菊也站在在床前，焦急地注视着何知意的一举一动。

赵丰家的先回去休息了，毕竟她是厨房里，明天还需要她，不能让她一直守在这里。

秋菊知道，只有何知意才能给小满带来一线生机。就算老太太和夫人都下令了，也没什么大用。

这药材再珍贵，没有会用它们的人，小满的命依旧没有办法救回来。

何知意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他将手指放在小满的脉搏上，细细感受着她的生命力。

小满的求生意志依旧很强，所以他们都还不能放弃她。

过了一会儿，何知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治疗方案。

“我有一个想法，虽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小满这个情况我觉得只能试一下。”何知意说道。

秋菊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对何知意的医术有着极高的信任，相信他肯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说道："如今小满的命已经交到您手中了，有什么法子的话你就试一试吧，说不定就把人给救回来了。"

其实秋菊也不确定何知意能不能将人救回来，毕竟这丫头流了太多血。

饶是她不懂的医术，也听说过气血亏损是很难养回来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尚且不好养身体，更别提他们这些下人根本没机会养身体了。

何知意已经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施针。

秋菊不懂，所以何知意也没有跟她解释自己要做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一起，互不打扰。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何知意长舒了一口气，"好了，血已经止住了，她目前状态还挺好的。"

秋菊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有些哽咽，"何大夫您辛苦了，奴婢去给您打点水过来擦洗一下吧。"

何知意也没有拒绝，毕竟他现在确实觉得很不舒服。

他自从学医以来，除了父母不幸离世前，他因为太过慌张无法静下心来替他们诊治，这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场景。

师父曾说，医者难自医。

何知意一直没有参透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父母离世他才明白，这句话说得确实很对。

面对其他病人，他可以心中毫无负担地替那些人把脉施针，可不仅是无法自医，面对自己亲近之人，也做不到内心平静。

其实他与小满关系算不上亲厚，说到底他对小满还是同情居多。

小满和他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她身上旺盛的生命力真得太让他觉得难以理解了。

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小满就是一个被关在内宅的人，她可以顺从地接受着这府里一切的规矩，却没有被这些规矩压垮她的脊背。

她依旧积极向上，她的生命力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简直太吸引人了，让人不自觉地朝她靠近。

看着如今这个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察觉不出来的人，何知意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所以啊，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这个时候秋菊走了进来，何知意洗了把脸，搬了一把椅子，将它放到了床边。

秋菊将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进来，何知意也没有客气，就着茶水吃了点东西，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我先闭会儿眼，你在这里帮我瞧着，只要她熬过去就好了。"何知意说着已经睡了过去。

救人这个事同样是耗费心神的，小满两次病危，何知意没有人帮他打下手，自己拿药，自己施针，自己熏药草，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确实挺耗费心神和体力的。

秋菊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小满，有些心疼这个妹妹了。

她是很喜欢小满的。

秋菊家里人不把她当人对待，将她卖给牙行就是为了给她哥哥娶妻，说什么二牛家没有父母帮衬，她嫁过去也只会受苦，但她也明白就是因为二牛孤身一人，无利可图罢了。

这丫头听了她的话，将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银钱递进了她的手里，说是先借给她急用，那个时候秋菊已经有了十六岁，也是个大姑娘了。

小满说就当是秋菊跟她借的，等日后再还给她。

不过穷人家的孩子花这么多钱结了婚，哪里有机会再存这么多钱还给她。

只是小满这份心意也让那个时候秋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只是如今小满躺在这里，脸色苍白，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而秋菊却束手无策。

就在秋菊悲伤不已的时候，她好像听到小满在说着些什么，她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原来小满嘴里正叫着爹娘。

秋菊收拾了一下心情，轻轻抓住了小满的手，柔声说道："我在，小满，我们都在。"

像是听到了回应，小满带着哭腔，继续问道："我疼……好疼……"

那如同小猫一样的声音听得秋菊心都快碎了，连忙说道："小满，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小满这次像是迷在梦魇里了，一直喃喃着自己好疼。

秋菊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说道："小满，好好休息一下，再醒过来的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这次小满不知道是听话了，还是失去意识了，没有再说话了。

秋菊有些担心，看向了何知意，还没开口就听到他说道："她现在觉得疼是好事，只不过她身子弱，而且这碗药下去让她气血亏损，她现在又精力不济，就是昏睡过去了而已，没什么大碍。"

秋菊没想到何知意居然又醒过来了，有些担心地问道："何大夫您不再休息会儿了吗？"

何知意没有睁眼，但语气中还是透出了浓浓的疲惫感，说道："刚刚差点睡过去了，只不过还是担心小满姑娘，所以又醒过来了。"

秋菊闻言有些感动，但还是有些担心何知意的身体，"您休息会儿吧，这里有奴婢看着呢，有什么不对我就叫您。"

何知意没有再说话，秋菊也不确定他是休息了还是只是闭着眼睛而已，不过也没有再打扰就是了。

就这样一直熬到旭日东升，小满的状态才彻底稳定下来。

秋菊和何知意在房间里熬的双眼通红，看着呼吸平缓，脸色相比之前也红润了不少，血也彻底止住了。

何知意又给小满服了一颗药丸，用水给她喂下去后，这才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准备回去了。

"她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今天还是不能挪地方。"说着，何知意顿了顿，"不过鉴于这里是大少爷的房间，你们可以在中午的时候将她挪回去，不过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她感染风寒，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是。"秋菊听着何知意的吩咐，应下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其他的都等到好起来再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