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打算处死卫茂贞！”他们跪在沉寂无声的佛堂里，周围是摇曳的烛光和重重的阴影，孙勉的管家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在怕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处死陛下？”孙勉不解。

“孙大人，请小声一点。”管家连忙提醒道，“若是让别有用心之人听去了，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孙勉摇摇头，“难道殿下连我也会杀？”

“这...”管家顿时语塞。“如果是先前，肯定不会，但自从老爷您提了那个要求之后。不好说！”

“你也在质疑我？”孙勉问道，“质疑我的决定？”

“是的！”管家轻轻点了点头，“孙大人，您为何会提出这么糊涂的要求来，竟然让殿下解除婚约？

如今卫茂贞已经被殿下击败，相信用不了多久，殿下就会称帝。

小姐嫁给殿下，这之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您则是国丈啊！”

“殿下若称帝，其他人会服他吗？会听他号令吗？”孙勉叹道。“不，不会，他们会拥兵自立，割据一方。

如此一来天下又将大乱，生灵涂炭，我大夏...亡也！

卫茂贞所有万般不是，但终究能维持大夏的统一，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若殿下杀了她！

哎...”

知女莫若父，孙若曦的品性孙勉是最清楚的。

他想让他的女儿嫁给大元帅林文忠之子，也可以嫁给蜀王，但却绝对不能嫁给大夏皇帝！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更何况，林墨还是孙勉见过的帝王中，杀戮之下最重的那个！

坑杀四十万多斯联军，彻底将多斯人从草原中灭族。

元宵节，杀害三千羽林卫，他全程微笑，眉头都没眨一下。

因此。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带着孙若曦归隐田园，安享晚年。

所以才跟林墨提出了解除婚约的请求。

“那大人您可以说服殿下，不要称帝，改为...”

“恢复赵氏江山？”孙勉猛地抬头。

“没错！”管家道，“大夏江山，原本也是姓赵的！”

此言一出，孙勉心中一颤。江山还给赵氏？那他孙家可就倒霉了！

为什么？

因为当初卫茂贞能称帝，他孙家可以说是大功臣之一。

老赵家重登九五之位，会有他孙家什么好果子吃？

同时，卫茂贞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党羽，也会跟着造反。

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林墨登上帝位。

“又或者？让卫茂贞继续当傀儡皇帝，维持表面的和平?”

想到这，孙勉便当即起身，“背轿，我要进宫！”

~~~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她和瞎子无异。

或者说，和死人无异。

“啊...陛下！”卫茂贞在黑暗想到了死去的丈夫，大夏上一任皇帝。

她喃喃说，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墙。

她回忆起当时年轻时参加选秀，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到先帝。

她想起了先帝所说的笑话，想起了先帝的恩宠。

“臣妾对不起你啊...”

地牢位于京城地下，到底有多深，她不敢去想。

她想起与修建这座地牢有关的那些故事，传说建造这座地牢的工匠都遭到谋害，如此一来他们便永不能泄露其中秘密。

她诅咒他们每个人。林墨、孙勉、邱兹人、大食人。痛恨这些人为何不早日出兵！

然而到了最后，她责怪的是自己。“蠢才！”她对着黑暗大喊，“你这个天杀的蠢才！

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卫茂贞。

你的贪婪，你的妒忌，你的猜疑，你的狂妄!!!”

林文忠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眼前。他的脸上刚毅，微笑中带着嘲弄。

“陛下，我若死去，何人替你守卫江山？”

“林文忠不会反！”卫茂贞开始反思，“谁都会反，林文忠不会。但，我为什么要杀他？”

卫茂贞后悔了，她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思及亲生女儿，她只想放声痛哭一场，可眼泪却硬是掉不下来。

纵然到了这步田地，她依旧是大夏第一个女帝，她的悲伤和狂怒都冻结在体内。

这里没有日升月落，什么也看不见，连在墙上做记号都不行。

睁眼还是闭眼，一切都无分别。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睡着和醒来哪一个比较痛苦。

睡着的时候会做梦，黑暗的、扰人的梦，充斥着血光以及不能遵守的约定；醒来的时候，除了思考，无事可做，

然而她心中所想却比噩梦还可怕。“我的女儿...”

时间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至少感觉起来是这样。

这里惟一的声音，是她的呼吸。时间一久，她开始大声说话，只为了能听见声音。

“林墨没有杀我，他也不会杀我！”卫茂贞开始思考起来，“我还有作用，我能稳住朝臣。当然，如果大臣们还存活的情况下...

若我死了，大夏就会乱，天下诸侯并起。

孙勉，他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是林墨的岳丈，他会说服林墨的！”

她发现自己不断想起先帝，一次又一次。他看到青春年少的皇帝，高大英俊，身穿龙袍，威风凛凛。

黑暗中他听见他的笑声，望着他那对清澈的眼睛。

“贞儿，你看看你，”先帝说，“老天爷啊，你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陛下，我对不起你，卫茂贞心想，但她实在说不出口，我欺骗了你，隐瞒了真相。

“我篡改了圣旨，自己当了皇帝。”

但先帝还是听到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你害了朕的儿子，虽然不是你亲生，但那是朕的太子啊！”

先帝的脸一块块剥落，皮肤出现裂口，接着他伸手扯下面具。

突然，那张脸变成了林墨，“你这妖妇，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卫茂贞想张口说话，想解释什么，但那张脸突然消失。

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时，卫茂贞正在半睡半醒之间，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因为除了自言自语，她已经太久没听见别的声音。

沉重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时，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陛下...您还好吧！”

卫茂贞抬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勉。

“孙大人？”她虚弱地问。

“正是！”

“你来干什么？”卫茂贞问道。

孙勉走了进来，“代表蜀王殿下，跟您...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