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隔离点的春晚

被董浩未知的阴谋笼罩着，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什么最可怕，未知才最可怕。

就比如我腹部的胃肿瘤，要是现在已经确诊了，不管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都不会让我产生恐惧，认命了。

虽然听了董浩的声音，有些倒胃口，但我却不能不吃东西。

胃肿瘤不是小事，真要是因为董浩耽误了病情，岂不是让他得逞了？

“谁打来的电话！”走到门边，李思语问我。

我略显局促，想了个理由，说是公司同事打来的慰问电话。

我没敢说是董浩，因为我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还又愤恨的名字，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饺子凉了，反倒更方便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至于饺子是什么馅的，我根本就没吃出来，心思全放在董浩那一通电话上。

这时候，医护人员从走廊的顶端挨个敲门。

敲门的目的很简单，说是领导考虑到大家思乡的情绪，允许大家打开房门，在走廊里举办一场春节晚会。

还说，到时候会选择几名工作人员演一些节目，也希望接受隔离的大家，踊跃参与进来。

条件就是，房门可以打开，但人不允许走出屋子。

毕竟楼道就这么长，开着门唱歌，不会影响听觉。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李思语傲娇的仰起脑袋。

我一愣，什么说中了？

看着我迟疑的面孔，李思语扑哧一乐。

“本来还想在大年三十儿我们来个情歌对唱，我还担心会不会被工作人员制止，现在好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算热闹热闹！”

我摇头苦笑，好像她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过，我也不想驳了她的兴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哎，你赶紧想想，晚上我们唱什么歌啊！”

听到她说的是“我们”，我知道她心里还想着刚才说的情歌对唱。

可是我会的对唱的情歌，就那么一两首。

以前跟胡静去练歌房的时候，翻过来覆过去反复的唱，只有当胡静唱得累了，我才会担起麦霸的重任。

麦霸这个词，听起来很威武，但我会唱的歌，大多数都是悲情歌曲，好像放在隔离点春晚上有些不太合适。

“我会的歌不多，还是你定吧，到时候我跟着你打节拍！”

“那怎么行，说好了是情歌对唱的！”李思语撒起了娇。

在名义上，虽然她现在是我未婚妻的身份，两个恋人之间撒撒娇很正常，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不太适应。

“那这样，你来定，定好了我回屋里先对着手机练练，怎么样？”

我有些扭捏的将皮球踢给了她，她也无奈的答应了。

想到董浩对自己未知的阴谋，又想到迟迟没能确诊的胃肿瘤，再看到眼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要跟我厮守的她，我突然心里有一丝不舍。

趁李思语还没关上房门，我鼓起勇气，喊住了她。

“思语！”

我从没这样称呼过她，她显然被我突然一喊，惊慌失措的有些紧张。

“怎，怎么了！”

说着，她的脸上腾起了一阵红霞。

她怎么会这么敏感？难道这么快，我们就已经进行到恋爱的第二阶段了吗？

摇了摇头，斩断了那些杂念，嗓音有些低沉的问她，希望她能悬崖勒马。

“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可我有胃肿瘤。也许．”

没等我说完，她猛得拉开了房门，对着屋外“呸呸呸”。

“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迪龙不是已经去找朋友了吗，放心，啊！”

她的回复，并不是我想听到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希望她听到我这番话，能忧心忡忡的关上房门，然后告诉我到此为止。

“你听我说！万一，我是说万一”

我这句话还是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没有万一！”李思语大喝，她的脸上笑容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决然。

“一定是良性的，等结束隔离了，我们做个小手术切了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

她还在安慰我，仿佛不愿意接受胃肿瘤这个现实一样。

“那如果是恶性的呢？”

虽然我也害怕这个词，但为了她考虑，我又不得不说。

说了，也许就能挽救一个置身火海边缘的人。

不说，也许能让这个女人再给自己增加一道伤痛。

良久，李思语的脸上逐渐被哀伤所覆盖，两道泪痕划过面庞，勇敢的抬起头，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会在有限的时间内，给你生很多孩子，把他们全都养大成人，亲眼看着他们结婚生子，然后我再找你团聚！”

决然的声音，被房门关闭的声音打断。

好像，我能听到李思语在她的隔离房里低低的抽泣。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

我相信，她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可是，我值得她为我付出这么多吗？我又能拿什么回报她呢？

如果一味的让她付出，那么她肯定还会处于婚姻中的弱势群体，因为只有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在婚姻生活里才更卑微。

她已经这么惨了，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犁开往日的伤疤呢。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我已经愧对胡静了，只希望能尽最大的努力弥补她。

现在又让我愧对另一个女人，我又怎么做得到？我又能拿什么去弥补呢。

傍晚的时候，工作人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拎上来一个简易的音响，摆放在楼道的正当中，还有两个话筒，被装进塑料袋里。

放在往年，今天的这个时候，窗外早就有烟花时不时绽放了。

可今年，仅仅是远处高楼大厦的显示屏上，循环滚动播放着烟花绽放的绚丽多姿。

隔离点里的日子很枯燥，人们除了看电视就是玩手机打游戏，没有任何其他的娱乐活动。

好不容易隔离点的工作人员允许开放房门，让大家高歌一曲，也好有个新年的气氛，每个人都当仁不让的喧闹起来。

有男人，有女人，有十几岁的初中生，也有上了岁数的六零后。

大家在欢歌笑语中，尽情的释放着，呼喊着。

听说有四种人，关系能好到穿一条裤子。

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伤、一起坐过牢，一起同过窗。

再看隔离点里的这些人，跟一起坐过牢有多大分别呢？

轮到我唱歌的时候，我找工作人员又要了一部话筒，让他递给李思语，李思语的脸上也洋溢起幸福的花朵。

“哎呦呦，天天听你们两个对着门缝说话，早就感觉你们关系不一般，跟大家伙介绍一下吧！”隔壁的一个隔离友起哄。

一石激起千层浪，隔离房间里的人们纷纷跟着起哄，我能想到有不少人可能会忍不住探出头来看我们，但我看不到。

只能看到，李思语的脸上飞起了一阵红霞，都快扯到耳根了。

“大家说对了，对面的就是我未婚妻，今天大年夜，我们给大家多唱几首歌，大家欢迎不？”

毕竟我是个男人，这种场合，我出面介绍是最合适不过的。

虽然，说到“未婚妻”这个称谓的时候感到一些别扭，但这也是合同上的事实。

楼道里喧闹声、起哄声更响了。哪怕李思语躲在门口处，可她仍然羞涩的捂住了口鼻，满是激动与幸福。

张学友与陈慧娴演唱过的《爱的承诺》，让李思语的眼神有些呆滞；

品冠与梁静茹演唱过的《明明很爱你》，让李思语的眼中泛起了几许红晕；

张震岳与苏慧伦演唱过的《希望你会懂》，寄托了我对李思语的期许，希望她能正视现在的问题与危机，但终究我没能如愿。

任贤齐与杨千桦演唱过的《花好月圆夜》，将整台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顶峰，李思语幸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齐刷刷的淌到了下颌。

有时候我会想，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还真是没毛病。

不管是伤心了，还是激动了，还是感动了，基本上都会用泪水来表达她们的情绪。

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眼神想要闪躲。

她越是深情，我越是心痛。

后面的表演，仿佛已经失去了光泽，但还是在人们的欢闹声中结束了。

一直到工作人员宣布晚会结束，让大家回去休息，李思语仍然带着浅笑，温情的凝视着我。

让我想起中午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真要是恶性肿瘤，她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帮我生很多小孩，抚养他们长大成人，再随我而去。

在叹息与纠结中，我向她致以新年的问候。

明天再见，恐怕她将再也难以自拔。

我则又多了一个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