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家回来后，李庆国翻开苏晓芸送他的计算机书籍和杂志，开始恶补这些计算机相关知识。但就像卓文辉说的那样，那个list里面他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当然他也并没有等一切都研究明白再行动，那是绝对来不及的，现实只能是边学边摸索。他想试试按着那些大型数码城的套路去经营。

他把赛德商厦里面的商户召集了起来，给大伙立规矩。他希望大家明码实价，形成好口碑。而这些业主们，却非常不以为意，他们纷纷表示，如果按照李庆国说的，买卖赔了算谁的。

李庆国则说，如果失败他会想办法补偿这笔亏空。

对于这笔钱，O记那边没办法提供。除了资金规模不算小，需要申请审批外，来路不明在社团中会解释不清。而对于组织上，情形也是类似的。

李庆国只能联系刘御坤，看四海能不能在这个阶段对商厦的经营进行资金扶持。让李庆国意外的是，刘御坤很快同意了他的方案而且答应拨款。这位大佬在工作上的支持，让李庆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很快李庆国按着新方案推动了。他会跟那些店铺的伙计一样，去街头招揽生意。他也会帮这些业主们清理摊位，让商厦内看起来非常整洁。他尽力的把他能想到的细节都做到最好。

他以为就会像电视剧里面经常出现的情节那样——诚信经营，然后口碑一点点就传开，客流量就会好起来，紧跟着就是业绩起飞，但那并没有发生。

不顺心的事情接踵而至。O记的裘sir希望李庆国能在目前的岗位迅速做出成绩，尤其是在李庆国已经尝试正规经营无效的情况下。他让卓文辉劝说李庆国，作为一个卧底做一些缺德的买卖并不丢人，关键是要获得业绩取得四海话事人的信任，从而往上层靠拢。

关于李庆国的想法上级没有评判对错，毕竟他也有他的道理，但总的来说组织上也希望李庆国能采纳O记的意见，毕竟人家的经验丰富，做事情不要太轴。

但李庆国坚持要再等等看，他还有一些方法没有试，他觉得总会有出路的。

终于在一次四人的碰头会中，卓文辉发飙了。

“李警官，你是过来做卧底的！不是来做生意的！如果你看不惯四海这套，我们可以跟裘sir申请终止行动。然后您去警队其他感兴趣的部门，继续实训。你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大陆，我真的不建议你在我们这浪费时间。”卓文辉被李庆国的固执惹恼了，他拍起桌子高声说道：“兄弟，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是个刑警！缉毒警的故事，你们大陆应该也有很多吧。有些为了获得老大信任被迫吸白粉，然后上瘾的事，你总听过吧？你说他们违心不违心？让你干的已经够正当了，又没什么生命危险！你有什么资格在那矫情？还扯什么创新？”

见卓文辉被气的快要动手了，万慧琪起身拦住了他，Kevin也把他往屋外拽。

“就是看在他是同胞，好不容易来香港交流一次。这要是我们自己人做卧底，能让他这么随意，XXX！”卓文辉在屋外跟两人吐槽着。

那之后不久，卓文辉和Kevin就申请调离了小组。不过让李庆国感到很欣慰的是，万慧琪还在默默的陪着他。

其实此时的万慧琪并不认为李庆国的想法靠谱，她之所以留下来，一半是因为关于刘孟轲的事情还没想通。

一天李庆国下了班，他来到万慧琪的车里跟她汇报近期工作，在交谈中万慧琪问起李庆国为什么这么固执。

“之前没做过卧底，也没有从这些黑店的角度思考过，只觉得当警察打击犯罪，尤其是打击大的恶，才配叫惩奸除恶。但是在四海，特别是负责这个商场的过程中，我思考了很久。如果我们只能做到让违法犯罪的成本很高，却不能让正当经营的效益很大，那么罪恶滋生的土壤就会存在。”李庆国答道。

“可是隔壁数码城也是正当经营啊，并不是它效益不大，只是不能让后入场的赚到。我觉得你的想法太极端了，这个世界有时就像一盘大富翁游戏，占据先机者恒盈，后来者很难翻身的。你看看现在香港的房价那么高，都是合理合法的啊。”万慧琪的话让李庆国一时语塞。

良久后，他淡淡的说道：“可是，我们总应该做点什么，去闯出一条路子来，让身边人或事变得好一些。”

李庆国下车后，万慧琪准备驾车回总部。自从她来到O记后，每天基本上就是在警队宿舍、总部、还有那辆O记的“便衣”警车，几点一线。如果不出勤，她也会回到她跟刘孟轲的房子，但也许是因为缺少了某种信任，两个人的生活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隔阂。

这天她本来打算先去总部，然后再回他们的房子，不过车子刚开出去不久，万慧琪就发现李庆国的手机落在了车上。

她回忆了一下，在车上两个人聊天的当间，苏晓芸给李庆国打过一次电话。

第94章 我叫四眼

“估计是那会儿忘收起来了，这个傻子。”万慧琪心里想着。

于是她把车开到了李庆国楼下。

这栋建筑很有特色，屋子外面有像圆盘一样，螺旋上升的长长走廊，走廊里很昏暗，偶尔能看到街坊搭在栏杆上吸烟或聊天。万慧琪顺着台阶慢慢走着，忽然她发现头顶，临近李庆国房间的位置，传来一阵躁动。她向上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不禁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分钟之前……

李庆国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些饮料，就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着。快到家门口时，多年在部队磨练出的直觉，让他感觉不对。一转身，眼前的一幕让他吃了一惊。只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拿着匕首朝他逼近，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头上露出的刀疤让他明白了过来——那人正是刀疤元。

几个人见李庆国已经发现他们，便直接冲了过来。李庆国抓起邻居家门口的旧纸箱朝那人丢过去，然后拔腿就跑。可是他沿着那盘型走廊没跑多远就发现，另外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早已在前面堵着他了。

情况相当危及，李庆国腹背受敌，而这里也找不到任何防身的武器。如果不想被这些歹徒所伤，他似乎唯一能选择就是从那走廊跳下去，那结局非死即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声清脆的枪响传了过来。

“别动！我们是警察！”万慧琪在下面大喊着，为了迷惑歹徒，她特意用了“我们”。

这突然的枪声和喊声，瞬间震慑住了几个歹徒。说时迟那时快，李庆国趁前面的几个正慌乱的时候，利落的干翻两个，并顺手缴获了一把长刀。

局面一下子扭转了，见李庆国手里已经操起了家伙，后面又突然冒出了警察，这些歹徒便开始四散奔逃。几个往下面逃命的，被万慧琪堵在走廊里。

“都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他朝一个歹徒前面的地上开了一枪示警。

另一边，李庆国追着另外三个歹徒到了这建筑的天台。那些歹徒眼看再也没路了——除非他们从这里跳下去，便一个个哆哆嗦嗦望着追过来的李庆国。突然，他们前面的一个给李庆国跪了下去。

“大哥，我们错了。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今天我是逼不得已的，请你收留我们吧。”说罢，他摘下面罩，给李庆国磕了几个头。李庆国定睛一看，那小子正是在原石街，他抓住又放走的人。

另一边，楼里的居民见枪声平息，便探出头来围观，有两名勇敢的市民上前帮万慧琪捆绑这些歹徒。正当其中一位询问万慧琪该怎么绑时，趁她一不留神，刀疤元掏出藏着腰间的一把匕首，把那市民劫为人质。

“赶快放人，否则我开枪！”万慧琪厉声警告道。

“有种你开啊！反正等我坐监出去也是死！”刀疤元不理会万慧琪的警告，劫着那市民就往下走。

“别靠近啊，再靠近我一刀捅死他！”刀疤元边退边吼着。

“砰！”

万慧琪扣动了扳机，子弹正中额头，刀疤元应声倒地。

李庆国把天台上的这三个人捆好就下了楼。此时大批的警员已经赶到现场，有些在给街坊们做笔录，还有几位在拍摄现场的照片，万慧琪则呆呆的站在李庆国的房门前。

李庆国走到了她面前。

“Madam，谢谢你！今天你救了我！”他很感激的看着万慧琪说道。

“要谢你谢苏晓芸吧，要不是她的那通电话……”万慧琪把手机递给了李庆国。此时，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手也不住的哆嗦着。让她忐忑的不只是今天亲手杀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李庆国恰好把手机落在了车上，今天会发生什么？如果她再迟来一步，又会怎样？

“恐怕又要做几天噩梦了。”万慧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然后苦涩的笑了下，指了指走廊一次被白布蒙上的尸体，他的血液顺着那走廊往下留了好长一条。

这时一位警员走了过来，他准备给李庆国做笔录。

“他的笔录我来做就好了。”万慧琪把自己的警官证出示给那警员看。

“被我击毙的那个人，头上有刀疤……”

“我知道是谁了，在原石街上我见过他。这些人都是利荣的古惑仔。”

听到李庆国的话，万慧琪反应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李庆国告诉万慧琪在天台上还有三人。

“这几个人，可以先不关起来么？”李庆国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带回去问问清楚再说。刚刚在上面，他们说不敢回利荣的堂口，求着我收留。”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这几个人还会不会起歹心？”

“相信我吧，我也是警察啊，说不定他们以后还帮得上忙。”

看李庆国执意坚持，万慧琪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李庆国给这些还没吃饭的古惑仔买了点吃的，然后回到天台，就在上面跟他们聊着——因为楼道里的警员们还在搜证，他要等撤走后才好带他们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李庆国问了那个上次被他放走的年轻人，他还是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

“大家都叫我四眼……”那人羞愧的答道。

四眼告诉了李庆国，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因为李庆国的一顿折腾，他很快在远近出了名。附近街上都知道四海的赛德商厦来了一位很轴的大陆负责人。除了收获着街坊们的取笑，这消息也传到了刀疤元那里。上次四眼被放回去后告诉他，这个狠角色有很重的北方口音。于是他们跟踪踩点确认了李庆国的行踪。

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被李庆国在地上捡到根铁管就翻盘了，他们特地还在现场勘察了一下。却没想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警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知道我住在这里么？”李庆国问道。

“只有我们，利荣的规矩是如果没拿到人头就去跟别人讲出现了什么线索，会被香主还有别的组大哥耻笑的。”四眼答道。

他又说出了不敢回堂口的原因，他们这种吃了败仗的古惑仔回去会被罚以肉刑的，带队的搞不好还会被处死。

他的话，让李庆国联想起，在军校进修时了解的解放以前国民党军队的带兵法则。对于逃兵，体罚肉刑随处可见。

“如果他们是俘虏兵，那我该怎么办呢？”想到这，李庆国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利荣的人不知道你们在这，这些天就住在我这吧。”

李庆国把房间里的床和沙发收拾了出来给这些小伙子们睡，而他自己则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这些天李庆国就跟这几个人同吃同住跟他们谈心。李庆国发现，虽然他们跟着利荣的大哥到处欺行霸市，但是在会内也被人欺压着。尤其像他们这种底层的古惑仔，生活处境一团糟。

一天，四眼带着李庆国去自己家里看了看。那是李庆国第一次见到香港的劏房，四眼一家三口人挤在狭小的隔间里。他想起了苏家的豪宅，属于苏晓芸自己的那一整层的房间，再看看眼前逼仄、恶劣的环境让他非常的感慨。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想工作，这三个年轻人被感化过来，他们决定跟着李庆国混，而且还跟他提了要求——为了避免利荣的报复，像四眼这样的希望把家人也带上。不过这也给李庆国出了一个难题，目前他经手的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又要多了几张嘴还是拖家带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