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公馆，孔进武驱车带李庆国回到了城区。这次去面见刘御坤之前，O记方面特地为李庆国在围水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以备四海方面可能的突然造访。不过孔进武只是把李庆国送到两个人一早约定的会合地点就离开了，并没有提出什么要去他租的房间坐坐这样的要求。

见孔进武的车走远了，李庆国按着事先约定的地点上了卓文辉的轿车，然后把今天见到刘御坤的情况跟卓文辉和Kevin做了汇报。

“他主动给你取了化名？还让你改换身份？”卓文辉有点吃惊的说道：“这个刘御坤不到四十岁就做到了香主的位置，看来不是没道理。心思缜密，能替手下人着想。”

“直觉他应该是个好人。”李庆国回忆着刚刚的经历，便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发现车上的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一点异样。

卓文辉跟李庆国提到了之前他们O记监听四海核心成员的谈话记录。

“目前从我们调查的情况了解，刘御坤负责的东海堂主要的产业就是收坨地、盗版制品和安保服务，没有太出格的违法活动。我们监听过他们四海全部大佬的通话，对于X这件事，差不多都是这个态度。不过这些并不能说明刘御坤与X一定没关系，一是我们的监听是有盲角的，二是这些帮会大佬涉及到这种产业，一般都藏的很深。”

李庆国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他毕竟和刘御坤只见过一次面。一次会面，就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是O记的同事，一定会觉得自己办事带主观情绪，会影响到日后的工作。

虽说作为一名警察，必须秉公执法，但是李庆国真心希望，这位东海的香主并不是一个坏人。

李庆国忽然想到刚刚跟刘御坤谈话时，他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你还没经历过……”时，似乎要哭了出来，便跟卓文辉询问缘由。

“感觉他可能是想到了过世的妻儿。”卓文辉低头寻思了一会儿说道。

“他的妻儿10多年前被94组的人所杀。据说那年，他还是个底层古惑仔，为替大哥出头，把94组的一个红棍砍成重伤。后来94组的人为了报复盯上了他，本来想灭门的，恰好那天他不在，结果就……”卓文辉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像他们这种道上混的，碰上这种事情太正常了。不同的帮会之间，因为地盘、生意时常火拼，而且这种冲突常常会螺旋升级，今天你得罪我，明天我就整你家人。 因为你也算是在街头火拼中崭露头角的，他也许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不用想太多。”

“怪不得，快到四十岁才结婚，原来还有这样的历史……”李庆国看着窗外，试图脑补着那逝去的街头上的刀光剑影。

“冤冤相报，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他有些感慨，片刻后他又想起了刘御坤身边的阮文丽，于是说道：“今天我还见到了他的妻子，感觉是老夫少妻啊，那个姑娘叫阮文丽。”

“关于她的情况，我们掌握的并不很多，只知道是越战快结束时从南越过来的船民，是个孤儿，在难民营里长大。那种地方你可能不清楚，里面长大的孩子很容易走上歪路的。她因为有音乐方面的天赋，长相又比较出众，从小便被一个难民营中的越南帮会大佬相中，单独培养。日本的艺伎你了解么？”卓文辉说道。

李庆国摇了摇头。

“就是那种比较高级的应召女郎，她也曾经供职于那个黑帮堂口上的几家会所。至于后来她怎么跟刘御坤认识的，我们这边没有情报。”

听着卓文辉的讲述，李庆国叹了口气。对于像他这样参加过对越作战的老兵，越南六七十年代的抗美战争的那段历史，在前线时，指导员没少给他们讲。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这个姑娘的人生走向可能将完全不同。但那是一个动荡的大时代，这些个体在风起云涌中显得那样的渺小，家庭或者个人在时势的挤压中，也许顷刻间就会破碎。

“她的钢琴弹的确实不错。”李庆国想到了那天在奥维斯的琴房第一次见到阮文丽的一幕，便自言自语道。

听到这，Kevin扭过头朝李庆国坏笑了一下：“李sir，你怎么这么关注人家女孩子啊，跑题了吧。”

卓文辉似乎也来了精神，说道：“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跟苏小姐那事好像不是绯闻吧？我听钟sir说，你们还一直联系，那个苏小姐还出钱把你在围水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又买了家具家电。”

“我们只是兄妹……”他们的这些话搞得李庆国很为难，组织上交代的任务，他又实在不好跟这些O记的人解释。

“兄妹？”卓文辉面带狐疑的笑了一下，又说道：“对了，你那个小‘疯’师傅的工作，裘sir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她报到了。”

“嗯……不用麻烦了。”李庆国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失落，他回忆起昨天请求万慧琪加入O记时的经历。

……

“你之前就提过一次。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万慧琪笑了一下又说道：“我不去，跟你说过的，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没有时间。而且，我去那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也就是听说了一些你以前来围水的原因。这是个机会，如果这次行动有些成绩，你可能会官复原职的。而且调查到最后，四海也许跟X并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这个任务可能没有那么危险。”李庆国说道。

“谁跟你说的，黄sir？”万慧琪瞥了一眼李庆国。

“不是……那个……”李庆国刚要再次挽留，万慧琪就打断了他。

“哈哈，好意我心领了。我在围水做军装警员也蛮开心的。”万慧琪笑了笑，又跟李庆国叮嘱道：“呐，那天的神秘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结论。还有，你毕竟只是来这交流培训的大陆警察，有些事情不要那么认真，安全最重要！知道么？”

万慧琪见李庆国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了。

……

李庆国回忆着万慧琪昨天说“要结婚了”时，眼神中的那份坚定与幸福。虽然他询问过O记的卓文辉关于万慧琪之前的经历，从侧面证实了马丁那些话，并不是偏执的一面之辞。但李庆国毕竟是局外人，他只是默默的把自己该争取的都做了，至于以后怎么选择，那是万慧琪的事。

李庆国已经感觉到，如果他们的相遇是一种缘分，那么此时已经到了尾声。自从他答应卓文辉成为O记的卧底，其实每天都很难再见到万慧琪，也许就是某次她执勤到很晚，在警署内打的一个照面。那些每天肩并肩漫步于香港街头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然后呢？也许随着任务的深入，他会离开围水警署，告别那些曾经的朋友。就像那些年各奔天涯的战友们。就像人生中必将告别的又一个车站。

李庆国努力的调整了一会情绪然后说道：“嗯，我跟她提过，但是她拒绝了……”

“那天你大晚上的找我出来，主要都在那问万慧琪的事情，还特意问我能不能把她也调到O记，我还以为是她跟你要求的。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喜欢她，然后想把她留在身边？”卓文辉问道。

“哎呀……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李庆国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李sir，你这边跟苏小姐做‘兄妹’，那边又在想办法让Madam万作伴。你这是脚踏两条船啊，不可以这么做，你知道么？”Kevin坏笑着用食指指着李庆国说道。

“何止两条啊，刚才又问了半天阮文丽的事情。那可是老大的女人啊！你惦记她的行为很危险！”

“哈哈，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李庆国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对于阮文丽，他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缘分。不仅是因为她让自己想到了在边境的往事，还包括她弹唱的那首令人直彻心扉的歌曲。

见两个人围绕女人的事情跟他开起了玩笑，李庆国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们说点正事吧，刘御坤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让我调查94组的人在香港东边的一个码头招募工人的事情。”

“我们在94组有卧底，你等我确认相关情报的。”

几个人在车上开完会，卓文辉他们便把李庆国送回了围水警署。之后，车子返回警察总部，就在已经看到总部大楼的时候，卓文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电话。

“什么？好，好，我知道了。”

见卓文辉挂下了电话，Kevin在旁问道：“卓sir，谁的电话啊？”。

“李庆国的，万慧琪准备加入我们小组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