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上午，围水警署。万慧琪拿着一叠文件准备去找钟友良汇报，她刚来到署长办公室的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她想着，钟sir也许应该在忙公务，她等会儿再找他好了。她刚一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个叫‘小国’的内地人我见过他，还有他们昨天的对话内容，我全都了解了。老同学，你也别跟我遮遮掩掩的，跟我说实话吧。”

“‘小国’？他们说的是李庆国么？”万慧琪心里嘀咕着，于是她在署长办公室门外，听着里面的对话。

……

办公室内，卓文辉正满脸堆笑的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向钟友良。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两袋伴手礼。

“这个……”钟友良把双手搭在办公桌上，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话说在前面，这件事情你尽量不要外传。”

钟友良顿了顿又说道：“那个叫‘小国’的是个大陆人，他是大陆的警察。”

“什么？”卓文辉低头思考一会儿说道：“他来香港是为了办案么？”

钟友良又把这次大陆警察到香港警队进行交流培训以及李庆国的情况跟卓文辉简单说了下。

“其实上面也没有给到我们他来围水后的安排，差不多就是有什么工作适合他做，就安排给他。”钟友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因为是即将回归的节点，像他的身份不便公开，不过上头又没明确说这次交流活动的保密范围，至少我们围水的人都是知道他的身份。

“嗨，上头这事情办的也真是……”卓文辉点起了一支烟，他本想吐槽一下警队高层做的这个决定的草率。抛开这项交流活动本身的意义不谈，单就是为了尽量不对外宣扬，就给这些基层的警官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而且这个李庆国在这的工作，从他的角度看就是不务正业。万一惹出什么麻烦事，钟有良他们要帮着擦屁股不说，还要让外人误会是过来执行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任务。

不过他转念一想，碰上这档子事，对于他现在的处境来说，可以真的算是喜从天降。就在昨天，他还因为上司裘sir的训斥而懊恼着。去奥维斯之前的心态，差不多就是在赌博机前已经输的只剩最后一枚硬币了。可就是这最后一枚硬币，让他发现了李庆国。

于是卓文辉话锋一转，笑着说道：“这个决定真是高明啊。不过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来我们警队交流一次也是不容易。他一个刑警，成天让他在街头巡逻、贴贴罚单，这样不合适啊。就应该多接触刑警该干的工作，而且你都说了上头会根据情况随时调整培训内容，不如跟上面申请一下，借调到我们O记吧，也让他多开阔一下眼界。而且我们O记，你也知道的，是警队的机关单位。这样可以避免他和一般市民的接触，也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举两得嘛。”

其实，卓文辉根据录音内容中，李庆国对自己在香港情况的支支吾吾，以及他是跟高佳乐和万慧琪一块去的奥维斯，就大概猜到他是大陆的公务人员。但是他还是无法确定李庆国的身份。因为香港是个鱼龙混杂的城市，是各色的情报组织，各国的政经要人经常落脚的地方，他们在看不见的角落时常上演着各式的大戏。卓文辉在香港从警这些年，也有偶遇这些外来组织行动的经历。

他来围水找钟友良前，心也是悬着一半的。他最担心李庆国可能是大陆派来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特工，这就是他完全触手不及的了，甚至连这次去围水都得当做没发生。他也想过，这个李庆国可能是来办跨两地的案子，也许很快就会回大陆，即使会在香港逗留较长的时间，也不可能分出精力来管他的事情。

不过，让卓文辉惊喜的是，李庆国不仅是位没有具体任务的大陆刑警，而且还会在香港待一年的时间，加上他跟董哲是同乡，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卧底人选。除了Kevin的那句“关二爷显灵”，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卓sir，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如果你让他去你们O记做一些事务性工作，我欢送。都不用你给我送礼，我大张旗鼓的连人带礼品给你送过去。不过，我猜你让他去你们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工作吧……”钟友良俯身向前，盯着卓文辉说道。

卓文辉语塞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说道：“嗨，既然老同学都跟我交底了，那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我是希望他去做卧底的。”

听到这，钟有良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说道：“卓sir，首先，你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警队有多名在黑帮的卧底殉职。这已经不仅仅是我们警队内部的新闻了，也是很多媒体上面的头版头条。那些帮会分子会如何对待被发现的卧底警员，你们O记的人是最清楚的。他一个东北人，千里迢迢来到这，不管怎么讲也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先不谈其他的，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卧底，你觉得合适么？”

卓文辉抽了一口烟，想了一会，又客客气气的跟钟友良说道：“如果让他去别的帮会，那确实像您所说。但四海是一个不同的特例……”

卓文辉刚想进一步解释，钟友良就打断了他。“卓sir，我知道你的意思，高佳乐已经把奥维斯发生的事跟我汇报了。首先，那个董哲不管怎么说，他只是四海的一个底层会员。就算他可能在某些业务上跟高层有直接来往，但是他的情报价值应该都不会比龙头家里的一个佣人高吧。”钟友良把身子靠在椅子上又说道：“再一个，我们都知道四海，像他们这样的帮会，如果不是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有谁会有闲工夫要在那里安插卧底。但是现在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如果真的是涉毒的话，那么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样的，现在，我们派到那里的人就会有安全上的问题。”

钟友良又把之前李庆国遇到丁伟林的经历给卓文辉介绍了一下。

“四海的帮规是非常森严的，尤其审查这块，就算他是个大陆人，也有可能会查上三代的。就算董哲会介绍他进入四海，如果想要获得高层的信任，那一定是在会内作出贡献。这些帮会都是社交型的，需要跟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像那个丁伟林，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碰上，被全众抓到把柄，也不晓得他们会做什么文章。”钟友良补充道。

“香港这么大，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卓文辉把烟头按在前面桌上的烟灰缸熄灭，摆了摆手说道。

“就说昨天的事情，你认为不够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钟友良笑了笑说道。

卓文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靠在沙发上想了想说道：“他就算见过全众的人，对方也没拍照。等他们再碰到的时候，他已经是另一种身份了。”

听到这，钟友良起身，他在身后的那个书柜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卓文辉。“这名在黑帮里做卧底的英籍华裔警察，你应该知道吧？他就是两个月被黑帮份子秘密处死的。”

卓文辉接过照片，那上面是一名年轻华人的尸体，他穿着的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上布满着弹洞。

“他十来岁时，父亲因为吸毒过世，之后他随母亲去的英国。后来在英国成为刑警，也算是机缘巧合回香港成了卧底，打入的那个黑帮也是当年害死他父亲的贩毒组织。”钟友良走到沙发旁，跟卓文辉坐在一起，指着那张相片又说到。

“这个人选择做警察，也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他也是通过一个小时候的玩伴，那个帮会的一个马仔入会的。论对香港的熟悉，复仇的决心，想必要比这个李庆国强太多了吧。十多年没在香港生活，没有人知道他在英国经历了什么，也算是换了一个身份。结果刚刚当上红棍，就暴露了。”

“他我是知道。我还接到过他不少的情报，算是帮过我们的大忙。”卓文辉拿着这张照片叹了口气。

“不过你说的复仇心切，我觉得恰恰是他的弱点。”

卓文辉还是不断的找理由，劝说钟友良把李庆国介绍给他。钟友良则不住地摇头。最后他说道：“还有，虽然这个年轻人到这以后给我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这个我们不否认。但是李庆国还是很乖巧听话，工作起来认认真真、扎扎实实。我们其实也比较喜欢他，算是痛并快乐着。他既然来围水一天，也是我们围水的人，我作为这里的长官，要首先保证他的安全。如果还是要坚持让他做卧底，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不我们今天就这样。”

卓文辉见说不动钟友良，只得悻悻的离开。他走到围水警署院内的一辆警车，打开车门坐定，Kevin在驾驶位等着他。见卓文辉上车，他连忙问道：“卓sir，有什么收获？”

卓文辉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道：“没见到那个人，但是收获还是很大的。”

他把谈话内容跟Kevin转述了一遍。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啊？难不成，我们要在这等那个李庆国回来，然后好好谈一谈？”Kevin问道。

“那大可不必，今天了解的已经够多了，古人说过，欲速则不达。我们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只要他人在这，总会有合适的机会的。”卓文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