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蝉寺，宝殿内。

林象端坐在蒲团上，呆呆望着眼前高大佛像，面色平静。

即便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依旧不动，只与佛像对视。

觉心领着林象、牛午归、关鑫三人来到殿前。

他停下脚步，看向林象，缓缓道：“这位施主天生心智缺失，还不如孩童，不如就让他留在寺里吧，以免遭受苦难。”

林武帆一时难以抉择，林象是潘大娘唯一儿子，若是让他终老寺庙，显然不合适。

但若带他离开，难免有战乱之苦，一场龙门关之战都保不住他，更别说以后。

正当他犹豫之际，牛午归忽然笑道：“老朋友，天生心智缺失，并无补救之法，再说了，此子天生神力，在此日日诵经岂不浪费人才。”

“更何况他饭量奇大，怕是你这小小寺庙也养不住他吧。”

觉心脸色淡然，似乎并不愁养不活林象，只道：“以牛施主之能，自然知道，想要补全心智，哪有那么容易......”

牛午归摆了摆手，打断觉心：“这是此子的天生缺陷，却也是此子的天大机缘，这天下佛、儒、道、鬼、阴、阳等等任何一法都能治好他，而且一旦治好，便远超入境以上的高手。”

他看着觉心，顿了顿，继续道：“嘿嘿，这事说不容易，确实不容易，说难，却也不难。”

说完，将目光转向了林武帆。

觉心不明白牛午归的话是什么意思，隐隐觉得他的话还没说完，便顺着他的目光转向林武帆。

林武帆心中一动，伸手入怀，在三人的目光下，取出一个小金佛来。

小金佛在林武帆手中，看起来很普通。

但觉心却忽然动容：“这......”

似乎觉得不符合佛门老僧的形象，诵了一声佛号后，神色又变得平淡下来：“这是通天佛？”

林武帆没听过什么通天佛，却见觉心已经缓缓伸过手来。

而牛午归在一旁笑着道：“也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本事，从北胡王庭的通天塔里带出来的，想来就是密宗的通天佛。”

林武帆出通天塔时，也只是灵机一动，顺手就带了出来。

觉心手抚在小金佛的头顶，似乎有金光闪过。

那小金佛似乎回应一般，也泛起金光，而且全身慢慢变得透明。

在金佛里，能看到一层层各式各样的佛像，由大到小，层层包裹，玄妙异常。

觉心收回了手，看向林武帆：“施主，你真要用这通天佛来救人？”

这不是废话？只要能让林象恢复心智，一个小小的通天佛又算什么。

只是觉心的话里似乎还有话，林武帆不由得侧目看向牛午归。

“牛先生，莫非还有什么隐秘？”

牛午归道：“ 这也不算什么隐秘，通天佛毕竟汇聚十八罗汉修为，以十八罗汉修补心智，虽然继承了无上佛法，那也会让林象性情难以琢磨，有可能性情大变。”

林武帆想了想，十八罗汉也有了解过，不论性情如何，总比他现在这样缺了心智的好。

当下向觉心道：“还请大师慈悲，救救我象哥。”

说着，双手将通天佛奉上。

觉心并没有立即接手，目光从林武帆又转向牛午归，当看到牛午归点头后，才道：“既然如此，几位就在这殿外等候，若殿门未开，切记不要推门入内。”

交代完，才接过通天佛，转身进入大殿内，大袖挥动，殿门轰隆关闭。

林武帆总觉得一切如同梦幻，不真实，记忆中，这种天生呆傻的病可是治不好的。

他将手缩回胸前，翻看一阵，心念微动，便有血红剑光忽现，现在，好像没什么事不可能的。

放下手，但见殿门关闭，又无处可去，只好在殿前等候。

这时，身后有踩着雪的咯吱脚步声传来。

三人回头看去，原来是那年纪最大的小沙弥。

他朝着三人道：“各位施主，院子里风雪太大，还请移步厢房，暂住片刻。”

林武帆记得他叫惠能，小小年纪，看起来倒也稳重，和觉心有几分相似。

已经懂得接物待客，为觉心分担事物。

林武帆心系林象安危，不愿离开，牛午归和关鑫随着惠能去到左边厢房里歇息。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雪花不断飘落，院子里被清扫一遍的积雪又盖上了一层雪花。

直到天色渐黑，殿内一直安静如常。

林武帆心中不免起疑，这老和尚到底靠不靠谱，从觉心和牛午归的表情上能看出，通天佛不是一件凡物，会不会被觉心偷偷带走了。

这也不怪他心中多疑，乱世之下，又有几个人可靠，当今人人所谋，不过是“活着”二字。

就在林武帆越来越不安时，大殿的门缝中竟有阵阵金光透出，同时，还有低沉的梵音缓缓传来。

随着梵音响起，林武帆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丹田内的血红剑光也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就连全身的剑源都变得活跃起来。

这种情况在通天塔里，就出现过一次。

林武帆担心出现不可控的异变，抬脚走出了院子。

果然，体内剑源立即安静下来。

回头朝着殿里望去，只见院子里的金光越发明亮，一阵阵还有向外扩大的趋势。

心中不由得疑惑，这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让剑源都受到牵动。

当下退得更远，直到听不见那低沉的梵音。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附近。

其中一个厢房里有晃动的火光，透过门缝看去，发现有三个小沙弥在分食一块馍馍，惠能也在其中。

只见惠能将馍馍大部分都分给了师弟，自己只留了一小块。

这不禁让林武帆多看了他一眼。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在觉心的教导下，惠能用同样的语言去教育师弟，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做到言行一致，饿着肚子也要将馍馍分给师弟。

很快，三人吃完馍馍，两个小沙弥上床休息，惠能却关门出了厢房，然后把门关上。

当他关好门，转身时，忽然发现角落里的林武帆正在看着他，不由得呆了呆，随后道：“施主，你怎么来了。”

林武帆笑了笑，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惠能摇头，还以为林武帆是想要休息，走错了地方，便说道：“东厢房在东边，我领你过去。”

林武帆担心觉心救治林象被打扰，于是回道：“多谢了，我不用休息，便在殿前守着就好。”

惠能想了想，说道：“殿前院子里风雪太大，你等等我。”

说完，转身推门进入另一间厢房，很快就拿出一个斗笠来。

他将斗笠递给林武帆：“施主，你带上这个斗笠，就不怕风雪了。”

林武帆哑然，这个斗笠俨然挡不了这么大的风雪，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只见惠能量腮冻得发红，说道：“你把馍馍都给了师弟吃，你饿了怎么办？”

惠能脸上微红，没想到那一幕被林武帆见到，但片刻后他就镇定下来：“我不饿。”

林武帆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顺手将斗笠戴在惠能头上，这点风雪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惠能来说，就不一样了。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前院的瓦沿下。

惠能也没有离去。

忽然，他扭头看向林武帆：“施主，你真能找到很多粮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