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午归将拦路的汤恩泽推开，却在守卫包围的人群中走出一个消瘦的枯老身影。

听到这人的声音，牛午归也停下脚步，身子似乎被定住。

但他并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那身影道：“复辟？”

“请问，是为了你姓赵族人复辟，还是为了那些百姓复辟？”

那枯老的身影身子一抖，旁边立即有人扶住他：“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午归长长叹了一口气：“要是为了你赵人复辟，我不敢兴趣，也没有那么多妻儿老小人头给你砍，要不是当年机缘，只怕我的一家老小也难以保命，只是没想到我的两个痴儿，还愿效忠于你。”

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为了百姓复辟，大可不必，前赵领地被先秦所占，如今的百姓虽不说人人小康，却归所有家，劳有其食。”

“这个时候你要复辟，莫非还想着百姓跟着你饿死不成，或者说你对那个皇位恋恋不舍，要踏着千万百姓的血，重新上位？”

这番话说出，无不瞪大眼睛。

但牛午归却没有停止，继续道：“李将军、子泰、子靖......”

“哦对了，还有你......”

他瞥了汤恩泽一眼：“你们协助前赵复辟又是为了什么？真是所谓的忠义？还是他姓赵的能给你们生杀予夺的权力？”

欲望、权力、利益，被赤裸裸地摆出来，众人无不愕然，都无言以对。

此时的牛午归看起来惫懒，林武帆却觉得他如一柄利剑，言语犀利，句句直戳要害。

那枯老身影忽然发出苦笑，脸上也有凄惨之色。

“这十年来，朕被囚于幽室，也想了十年，我一生碌碌无为，听信谗言，害苦了大家，更对不起李将军之忠勇。”

“只希望李将军以及诸位，多照看我赵家血脉一二，我这条命算是给诸位赔罪，以望能赎万一之罪孽......”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挣脱扶他的人，猛地撞向旁边的巨石。

这一幕发生太快，当听到一声闷响，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只见他的身子缓缓从巨石上滑落，所有人呆住了，都忘了前去查看。

“皇上！”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悲切，随后便看见一个包裹着羊皮的女子从人群中冲出，冲到前赵皇上身旁，双手抱住了他。

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

一时间悲切的哭声大作。

林武帆只是想过来与牛午归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毕竟现在都在一条船上，至于他想要回前赵还是回他蛮兵小队，林武帆都不在意。

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前赵皇帝被俘十年没死，却在出了王庭的第一天，自己撞死在石头上。

牛午归再次叹了口气，身形似乎又老了几分，他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道：“林将军，走吧！”

林武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千里迢迢来找儿子，现在儿子找到了，又不管了？

“牛前辈，你......你儿子......”

正不知怎么说下去，牛午归却接过话道：“他们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和决定，我在入北原的时候便已经和他们沟通过，随他们去吧！”

林武帆不知他们沟通了什么，但明显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牛先生这是要跟我走？”

“我是蛮兵，不跟你走，跟谁走？”

牛午归笑了笑：“再说了，我觉得你小子很有趣，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林武帆心头一跳，他可从来没在牛午归面前说过什么。

牛午归见他没动，神情怪异，继续道：“别用那眼神看我，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此时天色已亮，漫天飞雪，那晨光洒下，整个天地都是雪白一片。

牛午归伸出手，指向东方，沉声道：“黑夜终将过去，光明必将来临，每一个为自身争取生存的人都值得尊敬，即便他们无知、愚蠢、贪婪，还请先生不要笑话，因为他们争取来的那一束光明，也会照到你我身上。”

他模仿完林武帆的样子，还嘿嘿一笑：“我老了，临死前想看到那一束光明。”

林武帆哑然，这是在莲花山脚下，两人的对话，没想到他还记着。

同时也察觉到肩上那一丝隐隐的分量，以前他要改天换地，取代蛮王，或许是私仇，但自从潘大娘惨死，他见过更多的流民百姓，这或许已经不是私仇了。

对于前赵这样的皇上，死一个，一百个，林武帆都不会多看一眼。

当下带着牛午归回到蛮兵阵营。

牛午归忽然道：“对了，你找我做甚？”

林武帆指着俘虏来的一众王子公主，就连最先抓来的哈刺王子和呼延王子也在其中。

救出了前赵皇室众人后，李勇也不来争抢俘虏。

“北胡大汗率兵回援，按照预计的速度，只怕一日之内就会拦住南下各个路口，如今大雪封山，更是难行，带着他们也不方便，正不知怎么办才好。”

牛午归两手一摊：“我哪知道怎么办，你是百夫长，自然由你决定。”

他见林武帆皱眉，又道：“你奇袭北胡王庭，杀了烧了都无所谓，你把他们抓来是有什么打算？”

林武帆点了点头：“有他们在手，就相当于有了一层保护，就算是遇到北胡铁骑，对方也会投鼠忌器，要是能带回黔阳城，北胡人就不敢轻易南下，可保三年太平。”

“没想到你小子想得倒是挺远。”

“只是没想到这场雪来的这么快，带上他们南下，原本五六日的行程，只怕要走上半个月不止。”

正在林武帆苦恼的时候，朱楠方忽然上前道：“林将军你看！”

林武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李勇派了一队人，又往北胡王庭的方向赶去。

“这是要做什么？”

朱楠方摇头：“要不我跟上去看看？”

林武帆想了想，说道：“不必，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因为朱楠方的忽然出现，他这时才忽然想起林象，忙问道：“我象哥在哪？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