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小阮嚷着要减肥之后，萧启域还是和往常一样往宫里跑，但再也没有带吃的过来刺激她的食欲。

看着顾小阮认真练习仪态的模样，萧启域在心里默默感叹，时间带来的变化分布在每一日的部分很微小，让人难以察觉，但当你过去好久再蓦然回首，才会发现那个变化是那么醒目。

记得当初初见顾小阮时，她还是那么一个瘦瘦小小的苍白模样，现在却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那张脸，也更瞩目了。以前的顾小阮也就只能说是眉清目秀，可现在却隐隐有了风华，就像是一张白纸被画上了妖娆海棠，却被覆了一层纱，让观者看不分明，但风华隐现。

不知道那层纱布揭下来之后，又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

这时顾小阮兴冲冲地跑过来拍了一下萧启域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着笑起来像个小傻子的顾小阮，萧启域瞬间觉得自己想多了，她还是那个她。

“怎么了？”

“我结束了啊，咱们荡秋千去！”说着顾小阮就拉起了萧启域向外面去。

顾小阮最爱荡秋千，那荡在风里的感觉让她沉醉。而且每次在风里，耳边听着风的呼吸声，她能感觉到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后颈处钻出来，然后流动过她的全身。

每次被萧启域推出去，她都觉得自己在飞向蓝天，虽然每次落下来都会有种失重的感觉，但最后总会出现那双温暖的手，继续将她推向天空。每次荡上去，她都觉得天空很近，她有时脑中会晃过松手飞上去的荒唐想法，可她知道，她一松手并不会飞上去，而会坠下来，落在地上。

她玩倦了，转身对萧启域道：“我想歇一会儿。”

萧启域在她荡过来的时候拉住了秋千，扶她下了秋千。脚踩在地上的踏实感取代了刚刚的飘忽感，她的思绪也渐渐地飞了回来。

萧启域忽然凝视着远处问道：“小阮，如果你想到达到某个目的，但是却要牺牲一些不相干的人，你怎么办？”

顾小阮问道：“那个目的很重要吗？”

“比性命还还重要。”

“那就牺牲那些不相干的人吧，反正也不相干。”顾小阮思索了一下，给出了她天真又残忍的答案。

萧启域问道：“如果我杀了人，你会害怕吗？”

顾小阮摇了摇头，“你又不杀我，我怕什么。而且你杀人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我相信你杀的人肯定都是该死之人。”

萧启域看向顾小阮一如既往清澈的眸子，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该问她这些肮脏的问题，她应该保持她的眼睛永远清澈，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顾小阮注意到萧启域幽深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启域眼底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光，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顾小阮并不知道，因为她刚刚的那句天真而又残忍的回答，会在以后造成什么后果。

“对了，后天我想带你去见我的母亲，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行啊。”顾小阮笑了，不过她在宫里都没有听到过有人提起太后，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

萧启域的目光辽远，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

“母后自从皇兄登基之后就搬去了皇宫南面的一座僻静宫殿，更名为青灯殿，从此一心礼佛，不问世事了。”

“为什么啊？”顾小阮不解，这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的儿子当帝君了，怎么不安享天伦，反而脱离红尘了呢？

萧启域看出了她的疑问，“这个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帝都朝堂上现在总的来说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帝君、皇后提拔上来的寒门势力，里面的人才都是近年来帝君通过举办科举选拔的；另一股势力就是帝都的各大世家，世代为官。”

顾小阮思索着开了口，“世代为官……若是世家垄断了朝堂，那岂不是人们一出生就定下了前程。”

“没错，”萧启域点了点头，“世家的积年累月获得的财富和地位非常惊人。南方的一些大族因为远离帝都，甚至可以在一方只手遮天，所以帝君自一登基开始就厉行改革，举办了科举，让寒门弟子也能靠自己的能力登上朝堂。”

“那这是好事情啊。”

“可近些年，寒门子弟在朝堂上的出色表现威胁到了很多世家的利益，双方各不相让，势成水火。寒门子弟虽然得到了帝君和皇后的支持，但却始终被世家压制，你可知为什么？”

“大梁的将军基本都出自世家子弟，也就是说世家手里掌握着兵权。而兵权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东西。”

“所以帝君的皇后才是西北沐家的女儿对吗？”顾小阮问道。

萧启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没错，西北沐家手握兵权，虽是世家，却没有浮华的风气，而且沐将军自己也举荐了好几个有谋略的将才。”

“能用人惟善，不认出身，沐将军真是一个好人。”

萧启域笑了，这丫头连夸人都这么直接的吗？哪里有做好事就是好人的这种说法。“但太后却是站在帝都世家那边的。所以帝君开始改革后，太后与帝君就离心了。”

“帝君是太后的亲儿子啊，为什么太后不站在你们这一边。”

“太后是帝君的太后，也承担着她本身家族的使命，她……她可能也觉得，帝君是在以提拔寒门子弟为借口，对付帝都的世家。”

“这些事情真复杂……”顾小阮叹了口气，“那后来太后怎么就隐居了呢？如果要守护家族，不是应该站出来掌权然后庇护自己的家族吗？”

“母后她也是这么想的，”萧启域轻笑，“只可惜她的对手是帝君，她输了，也就只能说自己不问世事来维持最后的体面了。”

“自己避世总比被帝君夺权听起来体面，是吗？”

萧启域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现在是只有咱们俩，要是以后边上有别人，这么直白的话容易得罪人。”

“知道了。”顾小阮皱了皱鼻子，“那就说好了后天去见太后，你来接我。”

“本王的王妃，那必须本王亲自来接啊。”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说话，他们之间，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