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脑子闪过一丝亮光，总算明白了。

“侯…侯爷是为了杀真虏？”

林威两眼一翻，不耐烦道，“尽说废话，好好想想我让沈老三传递了什么消息，他同样需要时间，马世龙更需要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停一下，太快回去戏台没搭好。”

杨镐喉咙咕咚咽口唾沫，“侯…侯爷手握乾坤，老朽不及万一，万分佩服。”

“不用佩服，你有你的长处，按我这个思路，好好想想皇太极会如何应对，接下来又得跑路了，你没时间半路给我提什么鸟建议，你也不适合应急思考。”

杨镐歪头想想，讪讪拱手，“属下得好好想想。”

林威朝两人一抬手，“两位想去吧，就是别给我乱指挥，私自做主军法难饶，我这里可没有朝廷那一堆破事。”

“是是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丁贤思借着太阳落山前的亮光，给林威换了一次药，伤口恢复很快，没什么痛感，但失血性贫血影响脑子，让他感觉很疲惫。

刚才秦祚明统计，掷弹筒还剩下两成，竹筒炮仗和预装弹都剩下一半，他有点惭愧，按他的算法，这个消耗量应该能杀四十五万人，实际也就一万多人。

已经非常高效了，林威没法和他解释，更不能夸赞，以后比例会越来越悬殊，真让你一直这么打，全世界的人口都不够火器消耗。

丁贤思看他双目紧闭，手指却在胸口有节奏又缓慢的敲打，明白他没有睡意，“夫君也会紧张啊？事到如今能做的都做了，结果只看天意，不强求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林威歪头看她一眼，呵呵笑道，“娘子又明白了什么？”

“妾身什么都不明白，但女真一定会东西齐进，把夫君挤向阿敏的地盘。”

“哦？那我就不能去北边吗？干嘛把性命托付给一个叛贼？杀出大山，直奔沈阳，第二次端掉东虏老巢，人心必崩。”

丁贤思顿时卡住了，战争的很多临机选项完全超过她的思维范畴。

林威笑着把她拉到身边，“你让我想起乌兰，她才是简单的人，也许她能帮我教导一个单纯的儿子，京城的人太复杂了，但又跳不出身份的桎梏，聪明归聪明，有时候也聪明的可笑，你说，万一我鞑靼婆娘的儿子是个可造之材，能不能让他扛起林家？”

这句话好像让丁贤思听到很恐怖的事，牙齿都打颤咯咯响了，“鞑…鞑靼儿子？”

林威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不不不，宛平侯的爵位…或许其他爵位，必来自公主的儿子，否…否则大乱…真…真的大乱…”

林威听她从骨子里发出的歧视，嘿嘿一笑，“乌兰很漂亮，不像一般的鞑靼人，她也很自强，不像一般的贵族，虽然我很少关心她，但她独自撑着一个两万人的部落，独自经营着大宁的蒙汉民族融合，一般来说，教育后代榜样大于说教，天下人都忘了我的儿子，挺好，挺好，也许他长大了能给我一个惊喜。”

丁贤思更加不知该说什么，怎么宛平侯对子嗣的态度还有这样的…逆反心理？

林威也不说了，拽拽枕头舒服休息，天下人以为的以为，不一定是老子以为的以为，既然免不了妻妾成群，老子再娶几个外族女人，这样乌兰侯夫人的身份就很容易接受了。

几十年后，再也不会有蛮夷之分，再也不会有关内关外之别，多简单的事…

他想的有点远，已经在想战后安排了，连山关的皇太极却逼着自己想眼前之事。

与林威的博弈一下场就是稀碎，这家伙像是女真的克星。

范文程背叛之后，身边的汉族谋臣再不可信，女真聪明人太少，皇太极连商议之人都没有。

豪格和多尔衮回到清河堡，立刻传信连山关，皇太极恨得牙根都咬断了，思虑再三，连山关还是太靠近辽沈，得继续向南。

于是，林威想象中的东西夹击并没有来到，皇太极完全不怕他进入辽沈。

想想也是，战争就是战争，你宛平侯杀出大山，瞬间丧失火器优势，只会如丧家之犬飞速逃回辽西，一个城池也打不下来。

不用逼你，最大的可能还是回东江。

马世龙已经开始进攻凤凰城了，中军需要向南五十里，驻守通远堡、新安堡一线，这样可以同时达到三个目的，阻止马世龙进一步、阻止宽甸与马世龙会师、解决阿敏这个叛贼。

更重要的是，林威一定会撞上来，宛平侯的傲气和自信，怎么会去宽甸与一个逆贼汇合呢，守株待兔就可以。

凤凰城让给东江了，大战的中心应该在新安堡以北的山区，战利品是宛平侯的命、还有部族彻底的归心、以及女真的未来。

此刻皇太极身边都是两黄旗和蒙兵，骑军在山中迤逦而行，绵延不见首尾，给了女真大汗莫名的信心。

“大汗，大贝勒和额驸来信！”

身后亲卫一声呼喊，送到皇太极手中一卷小纸，代善说他们进了鸦鹘关，但士兵们只能攀爬绳索上山，人数很少，计划明日追击，且马匹无法入关，他们全部变成了步卒。

皇太极停马，到背风处点火回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停留半日准备五天干粮后，全军搜索前进，不得派两千人以下小股追击，以免被林威挨个吃掉，缓慢的把明军逼进辽南。

写完给代善的信，皇太极又给豪格和多尔衮回了一封，大体意思差不多，但他们只是监视，与代善汇合后，听代善指挥，至于损失的骑军，大汗连提都没提。

两份写完，皇太极起身神色凝重看了一眼南边，突然一个亲卫从前面骨碌碌跑过来，黑暗中全身都是土，显然跑了很久，

“大…大汗，宽甸六堡守军尽起，二贝勒放弃大江防线，强令所有部族到北面的新甸堡集结，大约两千人的明军过江占据长甸堡。”

皇太极顿时像听到天大的喜事，激动抓住亲卫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今…今日午时，宽甸的四爷暗中送出来的消息。”

“哈哈哈~”皇太极仰天大笑，“天助我也，林威啊林威，胃口太大了，你会被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