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韵其实知晓这道菜应当是他所做，心中不觉间泛起了一片柔软和暖意。

这个世界，慕容淮从前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慕容少主，如今洗手作羹汤，定然是刚学的。

她并未挑明，只要他开心些便好。

况且味道确实不错……

用完膳，慕容淮便从袖中拿出来些什么，抬起手递于她的面前。

抬眸一看，一副坠着鸽血红的宝石耳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中。

烛光下，宝石散发着熠熠光泽，美得明艳又强烈，好似灼灼燃烧的焰火，火光流动，将饱和又纯净的红展露无遗。

青韵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后将目光移至他的眼眸，却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眸光交汇，忽而心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怦然跳动。

慕容淮一直都在凝视着青韵，观察着她是否喜欢这件微薄的年礼。

那日初到渝州，他外出替殿下采买衣裳之时，无意间经过了当地的一家珍宝阁。

心神驱动，他进去看了看，第一眼便看中了这副宝石耳珰。

西陵盛产宝石，渝州又在边界州域，各国之间来往贸易，渝州的宝石自然比旁的地方多了些。

但是像这样纯净又明艳的鸽血红却是极为罕见，整个珍宝阁也唯有一对。

他鬼使神差地买下了它，带着它出了珍宝阁，也把赚来的银子花光了，只等着除夕这日当做年礼，把它赠予殿下。

殿下向来喜素雅之物，可是看见明亮些的颜色，也会多瞧上几眼。

新年，总归要添些亮色……

忆及此处，也发觉了她应当是喜爱此物的，慕容淮轻声道。

“愿殿下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这是年礼。”

说出祝福之时，他眸中盛满了真诚和炽热，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亮色。

青韵伸出手，白皙微凉的指尖触及他温热的掌心，想将那副耳珰拿在了她自己的手中，而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指尖一触即离。

只见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杏眸中满是悦色。

“我很欢喜，你给我戴上，可好？”

闻言，慕容淮微微蜷着手，将宝石耳珰握于掌心。

“好。”

他向来不会拒绝她，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言出必应。

这不仅是他的职责所在，更因他不舍让她失望和难过。

慕容淮行至她的身后，修长的指尖将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撩起，而后望着她修长的脖颈和莹润的耳垂，心神一颤，喉结不禁滚动。

他抬起手，温柔又小心翼翼地触了上去，捏着她的耳垂，细致地将耳珰穿了进去。

温热触及微凉。

两颗心在此刻骤然一颤，随后像是放满了燎燎烟火，心花怒放。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来，看着青韵，眸色不禁沉了沉。

“本宫可美？”

他的呼吸一滞，眼中只有面前的女子，漆黑的眼眸此刻又晦暗了几分，声音低沉暗哑，透着不明的情绪。

“美……”

自然是美的。

无论何时都是美的。

殿下此刻洗去了易容之物，即便是未施粉黛，却还是美得绝色清艳，好似一枝出水的青莲，清雅却不寡淡，好似不染俗世的仙子骤然临至。

好像不知何时，她便要离去一般……

可如今，亮丽的色彩点缀在了她的身上，肌肤白皙莹润，鸽血红明艳热烈，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美得明媚却又不妖艳。

青韵掌心握着，对着慕容淮轻声言道：“可若是本宫没有为你准备年礼，你又该当如何？”

只见他声音淡淡，面上并未有任何不满之色，眼中还是那般忠诚且炽热。

“不如何，殿下能收下我的年礼，便已是最大的恩赐。”

他的殿下高贵如天边明月，旁的他又怎敢妄念奢求。

可随后，一只温热细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一只香囊放在了他的掌心。

只见她杏眸微弯，眼中带着一丝期盼，“这是本宫的回礼，你看看可还喜欢？”

慕容淮垂下眼眸，看着手中之物，偌大的欣喜涌上心头，心中也柔下了一片。

这是年礼，更是殿下赠予他的第一件礼物……

从前那支木簪不过是他卑劣又贪心地拾来之物，至今不敢让殿下知晓。

他不知为何要那般做，许是心神驱使，但那是殿下之物，他不舍让他落入旁人之手。

他看着手中精致的香囊，细细密密的针脚，精湛的绣艺在香囊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将清雅的莲花绣得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香囊中还带着清幽的淡香，一点点地传入鼻息，让人心生平静，心旷神怡。

一看便知殿下定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而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迅速移至她细腻的指尖，发觉上面并无什么针眼和红痕，这才放下心来。

他很欢喜，却又心生忧虑。

他怕自己受不了如此大的礼，更担心他悉心呵护的殿下因此而受伤。

慕容淮望着青韵道：“殿下，往后您别再送我香囊了，好不好？”

青韵秀眉微蹙，以为他不喜此物，便淡淡道：“你若是不喜此物，那便扔了吧。”

慕容淮心中一慌，急着解释，“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很喜欢这个香囊，但是比起我的欢喜，我更怕您受伤……”

从始至终，他最在乎的莫过于他的殿下。

闻言，青韵眼眸微动，知他的心意，声音也不觉间软了些许。

他向来都是这样……

“好，我答应你。”

“本宫予你一个心愿，可好？”

慕容淮目光定定地望着青韵，他薄唇微动，漆黑的桃花眼在此刻潋滟生辉。

少年嗓音低沉清越，像是三月的春风，传入耳畔，格外好听。

“无论发生何事，殿下都让属下留在您身边，可好？”

他只有这一个心愿，旁的他自会尽力做到，护她周全，许她喜乐。

窗外烟火绽放，绚丽的火光将夜色点缀得格外明亮。

此刻，他只见她红唇微张，温声言道，对他许诺。

“好。”

他的心此刻也如窗外的烟火，绚丽地绽放。

只因她的一句话。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这年除夕，格外不同，只因有她在身边……

——

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新春嘉平，长乐未央。出自诗经《庭燎·小雅》。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出自先秦·宋玉《高唐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