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想走，也走不得。你说什么人会走不得呢？穆修。”

晚柠顺手从果盘里抄起一个苹果，径直走到穆修侧边地长椅上胳膊垫在脑袋后随意躺着，另只手举起苹果就往嘴里送。

“哎——”，穆修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笔，立刻拦住：“还没洗。”

虎口夺食，晚柠皱着眉头拿出苹果仔细端详，吐槽道：“王子房里摆放的苹果居然也不洗，那完了，这盘苹果算是废了，你何时能想得起再吃它？”

兴许是方才的激动，笔尖的墨水滴落在写了一半的纸张上——不大不小的一个墨点，甚是扎眼。

“食之无味，酸涩，摆在那里观赏倒有几分生机。”，穆修双目注视着方才在纸上写好的字，是他至今最为满意的作品，只可惜多了一个没想到的墨点。墨点说大不大，想想办法也能隐藏起来；可说小也不小，深深地印在自己心里。

以后再看到这幅作品，他总能第一时间想起这个墨点的位置，即使别人不知，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它。穆修提笔犹豫片刻，立即收起笔墨拿起桌面上未完成的作品折叠在一起作为垃圾丢弃。

“真是暴殄……”，晚柠不屑地将苹果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毫不犹豫咬了一口，确实有些酸涩但还是能接受的程度，补充道：“天物，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懂不懂，小老弟？”

“不懂不懂，我哪里懂这些。我还不懂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穆修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正视着晚柠一副没正行的样子。

晚柠立刻坐起身挺直腰杆，问道：“合着方才我与你说这么多，你都没听？”

“你说了这么多，我哪知道哪句是重点。”

“全部！都是重点！”，晚柠激动地站起身，又简短概括了一遍：“就是怡妃拜托我送其他三位无名宫的妃子出宫，但是自己却不愿意走，还说自己走不得。”

穆修低头得逞地偷笑，说道：“你这不是能言简意赅精准概括吗？”可是一抬头瞥见了晚柠极具攻击性的白眼，立刻老实地换了一副友好的面孔，态度友好的回答道：“既然她特意来请你将其他三位妃送出去，想必也是真心觉得这里不好。可自己又不愿意走，专门提到‘走不得’，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怡妃娘娘入宫最久，与无名宫的其他妃子不同，她曾真正受过宠，与太上皇有过有过一段欢愉的时光。甚至可以说是专宠，一时风头无两，到今日这个处境真是让人唏嘘。希望她是真的有苦衷，而不是对这般无情的太上皇还心存幻想，要是这样就难办了。”，晚柠喃喃说着猜测，不由得为怡妃捏了把汗。

穆修抬眼扫过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又低头垂眉，淡淡地说道：“你还是这样，跟刚开始工作一样，总喜欢先预想假设各种情况给自己设限。晚柠，你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将自己框起来，有时候不要想这么多，去问去做便是，答案常常就在路上。”

本还想反驳几句，但她看向穆修脸上的真诚与平静时，也就理解了他或许并非卖弄和教育，而是真得想给自己几句忠告，由此这个风波便也随它去了。她也能平静地点点头，模切相视一笑说道：“多谢提醒！我便先想办法将其他三位妃子送出去，可能还需要穆修王子你帮忙想想办法？”

“我？”

“就是你，何不去找你的皇帝帮忙？他对你用情至深，总不会这点小事都不帮忙吧？”，穆修扭头错过她的视线。

晚柠上前一步站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说道：“因为半年之期快到，在这里虽有头绪但也只剩头绪，所以这次要出宫的还有我，若是请子珩帮忙，恐节外生枝。”

听见她这样的答案，穆修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告诉他你要离开？”

晚柠转过身抵靠在桌子上，背对着穆修，声音中透着些许不舍：“我告诉过他有一天我会离开，但未曾说是哪一天。来时突然，走时自然也要像一阵风一样，不拖泥带水的才好。也许有一天醒来，他到处找不到我的踪迹，或许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吧。”

“这样，会觉得残忍吗？”

“我知道！”，穆修话还未说完，听见残忍两个字晚柠情不自禁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沉默，片刻沉默过后，晚柠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长痛不如短痛，我怕一旦告诉他时间，离开前的每一天都会更加痛苦。怕没有勇气再见他，怕此生在没有见面的机会，也怕会不想离开。姜知凡，我好像……”

“晚柠”，忽然被叫到自己现代社会真实的名字，穆修立刻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给予她安慰，却于事无补。

“爱上了他。”

“……”

背对着穆修的晚柠固执地擦拭着眼泪，艰难地露出微笑，强装镇定自嘲道：“玩鹰的人，还是被鹰啄了眼。我承认最开始带着些利用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所以呀，我更是要快点离开这里才是，去宫外找找线索。”

穆修静静地看着她宣泄情绪，等着她扭过头仅用左边的侧脸对着自己，仍能看见悲伤的痕迹，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

“穆修，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们才是一起穿越过来的，要一起回去的队友，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彼此的人，我可以完全相信你，对不对？”

穆修愣神，望着她发红的眼眶要哭的脆弱模样一阵恍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纵使他见过人世间的阴谋和守着秘密，但见着这无辜眼神的时候，真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是他知道任性是有代价的，尤其是自己作为蝴蝶玉佩守护者的身份，他比她更多了一份使命。

他垂下眼眸刻意回避着她的眼神，苦涩地笑着，应道：

“是的，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谢谢你，姜知凡。”，晚柠衷心笑着回应。

“我会帮你离开这里。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