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命既定。

这个柱状漂浮物之中只有这么短短的话语，但那声音与感情却是苍叶如今所接触过的所有柱状漂浮物中最为真挚与崩溃的。

他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提醒，一个尝试，一个对后来者的劝告。

这甚至有可能是法涅斯费尽心思来给予他的一个提醒。

因为如今只有他能够感悟到这些“留言”。

也或许是因为他足够特殊。

还没等苍叶深思，本恢复晴朗的天空中再次闪过一阵白光，其速度极快，转瞬间便砸向大地，也让刚刚还沉浸在思考之中且位于深海之下的苍叶没能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在白光坠落的最后一刻，苍叶的目光透过海面，注视着那白光的彗尾，最终看到了其有一部分是落到了他如今所在的这片群岛。

准确来说，是这片群岛的深处，那个他至今为止都未曾去踏足的区域。

将这一点记在心中后，他收回目光，那放在柱状漂浮物之上的手也开始渐渐收回。

“这到底......”

苍叶脸色越发凝重。

在千年之前，他相信了那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物品栏】中、由他亲自书写下的字迹的提示也因此在这里等待着伊斯塔露的到来。

可结果却是与他所想相悖。

他用了足足千年时间也没能等来伊斯塔露，而是等到了那甚至能够遮蔽他视线的黑暗以及那些接连不断砸向大地之中的柱子。

接着，他看到了这些好似突然出现般的柱状漂浮物，从里面感悟到了法涅斯所留下的讯息或者说日记。

可能从柱状漂浮物中所传达的只言片语的讯息以及那有些模糊的记忆中看出法涅斯当时的心情——无法抵抗、污染缠绕、不安、痛苦、麻木、崩溃......

当时的祂真的是这种心情吗？

苍叶在深海的怀抱下，安静地回忆起了当年与法涅斯的相处时光。

平静...快乐......

法涅斯当年全然没有作为一个世界的神明的架子，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而阳光的笑容，在空中似鸟儿般飞舞，无时无刻都在表达着自身对世界的喜爱...祂就如同这世界最纯粹的光，平等且怀揣善意地为这片贫瘠的大地创造出别样的色彩，令大陆出现了许许多多生命，令此世变得活泼、热闹。

祂是一个喜欢热闹的神明。

祂总是会在各种时间段突然出现在苍叶居住的城堡之中，带来各种疑惑与问题，哪怕是最为简单的、有关某种植物的色彩应该如何选择这种问题也会来询问苍叶。

那时候的苍叶每个问题都会认真解答，因为在他眼里，法涅斯是新生儿。

知之甚少。

而且那无与伦比且发自内心的求知欲也令他满意。

尽管他一直都表现的有些厌烦。

因为这些问题过于简单......

可法涅斯却乐此不疲，直到后来创造了人类，法涅斯前来的次数就减缓了许多，但每次都会尽可能用各种话语留在苍叶身边。

【友人之所，唯有友人之所能为我带来一丝慰藉......】

苍叶并不知道这件事，当时的他自身佩戴者【辉石头罩】处于理智状态，脑海中全都是如何缓解自身污染、如何解析与利用【神诞】、如何以精简的话语回答法涅斯的疑问——他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法涅斯的想法。

而如今回想起来......

是啊，都那么明显了，可他却未曾发现，就如同他明知道法涅斯收到了污染，却并未提及，而是认为“神明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如今回想起来，苍叶也更加确认了一点——他甚至都未曾了解过法涅斯。

“原初之人”、“神明”、“王座”、制造了四个影子，创造了人类、问题很多——然后呢？

没有了，他什么都不了解。

明明双方在同一个世界里相处了那么久，明明双方在一起的时间总计起来是那么的多，但他却不了解法涅斯。

一点都不。

苍叶又想起了芙莉莲，那个曾被休塔尔克称呼为臭老太婆的长寿精灵，也想起了那位深藏着爱意与喜欢却从未表达过，只是默默守护与陪伴的辛美尔。

他们的情况也是如此吗？

有那么一瞬间，苍叶感觉自己和芙莉莲并无差别。

不，他甚至比芙莉莲还要不堪。

苍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难掩落寞，因为芙莉莲之前说的是对的——他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交界地、黄金、律法、无上意志......

一切麻烦在系统，也就是996的提示之下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交界地中也只有【满月女王】和【暗月公主】能够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他功利，他冷漠，他毫不在意，他没有朋友，他整日戴着能够保持清醒的【辉石头罩】。

因为有更重的东西压在头顶，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需要面对什么。

以往还有996能够提醒他，可现在...996完成了任务离开了，他孤身一人，过往的错误开始叠加并一一体现出后果。

第71章 被遗忘的目的

如果早点发现、如果早点改变、如果早点意识到这些事情。

一切都该做出改变。

他被局限了，与魔神巴尔一样，被时代、被世界、被自身局限了。

甚至自己都不曾了解过这一点。

“真是糟糕......”

苍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望着眼前的柱状漂浮物。

事情已经发生，他现在需要慢慢要弄清楚自身所面对的问题。

从法涅斯传达出的只言片语中，苍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异样可能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危险，因为这是连法涅斯都无法开口提醒的事情。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世界所孕育的神明连提醒都做不到？

而且...法涅斯说一切都完了。

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很糟糕，而过去了无数年的现在，只可能更为糟糕。

苍叶低着头，望着深海之中的柱状漂浮物的底座。

四周岩层下的辉石渐渐浮现，它们顺着海流飘起，慢慢汇聚在眼前柱状漂浮物的体表，随后...开始恢复。

整个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原本有些破烂的柱状漂浮物恢复了些许，其容纳了辉石，最纯粹的辉石......

……

苍叶在用笔记本将柱状漂浮物中的所有信息都记录下来之后便离开深海之中，如今他还未能弄清楚影响自身的到底是什么，但至今都没有忘却掉这件事说明这件事是被“允许”的，毕竟这是法涅斯留下的信息。

他需要足够时间来调查，也需要更多更完善的信息来寻找那个能让他下意识遗忘的“对手”，毕竟在被迫遗忘的前提下，他的思考结果本身就是存在错漏的。

看来之后，要多多留意这些柱状漂浮物了。

苍叶思考着。

这东西既然能在这座岛屿上就留下那么多，想来其他地方应该也有，而其上那由法涅斯亲手留下的信息是不会被他所遗忘的......

还有那个掉落在群岛深处的东西也要找个时间去看看能不能得到。

思索间，苍叶也回到了那封闭了许久的神社之外。

神社被一股股法力与妖力混杂而成的结界所笼罩，并吸引了缕缕雷元素依附化作抵御外敌的利器，而这，也是近千年来神社巫女所领悟的力量之一。

挺直腰杆如同雕塑般端坐在鸟居之下的狐面巫女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外面的苍叶，那藏于狐面细长双眼后的眼眸微微亮起。

“您终于归来了，神官大人！”

狐面巫女站起身来，双手平举起，随后像是抓握住什么一般往两侧一撕。

嘶啦~

屏障像是被暴力撕裂般出现了一条缝隙，苍叶也趁着这个时间进入到屏障之中——尽管他能够直接穿身而过，但多少要留点面子给狐面巫女。

在进入屏障内的同时，苍叶眼前的狐面巫女身边就莫名多出了好几名普通巫女的身影，角落中的固定方位中也坐着其他几名狐面巫女——她们早就在此处了。

外面所看到的景色，不过是障眼法的一种。

这是几位来自白辰一族的狐面巫女所拥有的力量。

“辛苦你们了。”

苍叶歉意说着，这百日时间之中他一直留守在天守阁中安抚民众，因为他是如今除开雷电将军外在人们心中地位最高的存在，他光是存在便能让人们安心。

而巴尔泽布在这段时间里则是一直拎着薙刀，如同雕塑般站在整个岛屿的正上空，那嘶吼的雷鸣就从未停止过。

至于巴尔则是时不时在各地来回巡视，随后回到天守阁散播雷元素构筑庇护屏障。

至于神社这边，大家都很放心，毕竟有数名白辰一族的狐面巫女在此地镇守，哪怕她们的实力相比起魔神而言并不算高强，但也足够撑到让岛屿上方的巴尔泽布反应过来。

“不，这是我等侍神者应该做的。”狐面巫女微微欠身，主动汇报道：“在黑暗笼罩的这白日之中，我等打开库房，将您之前吩咐过用来备用的大多数食物、水、衣物以及棉被都拿出来免费提供给人们，同时我等告诉他们有您以及将军大人守护此地，有信仰的存在作为支撑，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一人变得不安或惶恐。”

这情况可比天守阁那边的嘈杂与混乱状况好多了，但却也是正常的，因为能够大老远来神社这里供奉的也就只有如今真正信仰且全身心信仰神或力量的人。

而无论是哪者，在听到有雷电将军和神官庇护此地后都会变得安心，因为这就是他们的信念。

巴尔曾经的计划之一算是成功了。

而现实也证明此岛屿上的人们的确需要一个信仰作为根基。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狐面巫女才再度开口询问道：“神官大人，不知如今外界是否已经平静下来？”

苍叶点点头，“目前已无问题，可以解除封锁了。”

得到苍叶的答案与准许，狐面巫女也开始安排人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神社中躲藏的人。

在一阵惊呼之后，神社中传出了“感谢神明。”“赞美将军大人！”之类的话语。

紧接着，一些活泼好动的孩子率先冲出神社大门，他们喧闹嬉戏，有一个孩子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而在半路上打了个滚，然后就一路带着风滚到了苍叶脚边才被拦停。

“昏呼呼的......”孩子揉了揉脑袋，身上因为有一股清水笼罩而没有伤痕，接着抬头一看发现了苍叶，“啊！神官大人！对不起！”

“没事。”

苍叶揉了揉孩子那变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将其抱起后还给了后来赶出来的夫妻。

见人们都出来了后，苍叶与狐面巫女便一同护送人们回到了村镇之中。

又在村镇内安抚了一阵那些从天守阁中被放出的人们后，一道雷鸣便响彻整个村镇。

这是来自雷电将军的号令，也是只有出大事时才会使用的、独特的雷鸣之声。

以往这个时候苍叶都是不用来的，因为他身份特殊的同时基本都位于神社之中距离这里很远，也就基本听不到这故意控制了范围的雷鸣。

而巴尔对此也并无异议。

可是现在...都在脸上响了，再不去就真是不给面子了。

苍叶颇为无奈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随后便朝着天守阁的方向走过去，途中，有不少人都和他是一条道路。

而这些人见到苍叶这位神官大人的到来更是睁大了眼睛，一板一眼的在打招呼。

紧接着，苍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沉闷的奔跑声，而且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的。

光是能够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人，哪怕用辉石想都能想到是谁。

所以苍叶直接就是一个侧步。

“哟！”

见到苍叶反应过来，御舆森古也急匆匆地停下了脚步，他如今身高比少年体型的苍叶要高两三个头，整个人变得健硕了许多。

“好久不见啊！苍叶！你今天怎么会打算参加会议？”

对着这名旧友，苍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雷鸣都响脸上了，他再不来下一次就是巴尔泽布来找他了。

“自然是听到了将军大人的号召所以马不停蹄的前来参加会议。”

敷衍了一句后，苍叶就好似被御舆森古给缠上了一般，哪怕他一句话不回后者叭叭了一路，就连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侧的笹景天都忍不住给了御舆森古一脚。

三人以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抵达了天守阁，随后都冷静了下来，因为这是雷电将军的视线之下，所作所为都需尊敬。

苍叶倒是并不在意，他对着坐在首座上的巴尔微微点头后就走到其身侧落座。

然后就不在乎这里商量了什么。

因为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多年相处下的默契中也让巴尔不会在这个时候询问苍叶意见，毕竟他们两商量时的画面落在外人眼中大都会认为苍叶不尊重雷电将军。

为了避免误会，苍叶也摆出了一副虚弱的模样，毕竟在常人眼中，他可是用水元素保护了天守阁内部数百日。

好在，至今也没人会找他这个神官的麻烦。

看着下方议论群臣的场景，苍叶微微挪了挪身子，换做一个舒服的姿势。

太好了......

上一年的【黑主】作品不用再写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摸鱼到这一年年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