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苍叶捂着阵痛的头颅，思绪在灵魂中激荡，挣扎。

“你真的认为那位‘原初之人’是外来者？”

巴尔也察觉到了苍叶的异样，她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以往未曾出现过的属于魔神的威严不自觉散发出来，脸色也因此变得沉重了许多。

“是的，这就是我所知晓的历史。”

她自然能够从苍叶这怪异的态度中找到一些内容，比如——这件事或许并不如她得到的记忆那般。

但为什么会这样？

作为一名卡利亚之民的苍叶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的？

难道在卡利亚岛屿之上，这些知识都是无偿且毫无保留随他人翻看的吗？

多种疑惑自心头冒出。

每一个都是那么令她想询问出声，但眼前苍叶那明显不对劲且有些痛苦的模样却让她迟疑了......

——可是朋友应该互相关心。

巴尔感觉自己脑海中又一次多出了新的信息，这次，只是一条十分简短的内容，单纯的文字，没有丝毫画面，出现的过程也十分突兀，就像是突然之间被激发的陷阱一般。

稍作犹豫后，巴尔还是将内心中的疑惑询问了出来，“你...没事吧？”

“......”

一阵沉默，苍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记忆是并未出错的，脑海中那因观摩法涅斯神诞之刻而领悟的魔法【不洁的神诞之恩】依旧存在，且曾经施展出来过。

这说明他的记忆并未出错，法涅斯就是这个世界所孕育的神明。

但为什么？

苍叶感觉头颅一阵剧痛，这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感觉，像是理智的挣扎，至于怀疑？

他已经不再怀疑，只是疑惑。

疑惑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苍叶想到了那沉睡至今的地脉意志，对方应该也是知道的，因为当时它极度在乎法涅斯，甚至也目睹了那一切的发生，只是如今还在沉睡。

接着，苍叶想到了之前的猜测——法涅斯在陨落之前对一些事有了详细的安排。

这是他这段时日中得出的结论，如今回想起来，这个猜测也越发像是真相，可是有可能参与这个计划的、执掌了时间的伊斯塔露却至今未曾露面，像是彻底蒸发了一般。

哪怕他在此地，在这个疑似在“计划之中”的魔神巴尔附近待了百年，也没有看过或感受到伊斯塔露的存在。

“我......”

苍叶张张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巴尔诉说这些事情，因为这事根本没有外人知晓的内容，是这片世界遥远过去所发生的事。

但如今，这件历史却出现了改变。

他想知道是不是魔神巴尔的记忆出现了错漏，但转念一想，对方如今说出的“记忆”大概率就是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未来”或者“过去”，这些画面也大概率是来自法涅斯的。

这是连法涅斯都承认了的事实？

祂真的是外来的神明吗？

苍叶不知道应该如何判断，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如同被木塞堵住了的香槟酒，明明就差一瞬，明明就差了一点点，只要撬开那个该死的木塞，就能想到，可不知为何，他迟迟——

下一瞬，一句好似嘶吼又似哽咽般的声音从苍叶脑海中炸响。

【我在拯救这个世界！】

在这一瞬间，苍叶睁大了眼睛。

脑海中的思绪复现，他猛然回想起在那遥远的过往，在法涅斯陨落之时，在那天理的维系者到来之前那来自“原初之人”的最后嘶吼。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但我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我能够挽回这一切，我能为此世生灵争取一线生机！我，我不能再忍受他们的消亡了！】

不，不对......

苍叶的思绪诡异的停滞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异样。

咦...这句话，是谁说的？

苍叶捂住了头，他不知道，他忘记了，作为能够牢记所有过往知识的法师，他竟然忽略了这件事，他竟然开始了遗忘！

他脸色苍白，脑海中涌现出魔力，体内无数魔力在激荡，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在内里形成了无数法术，如海浪般清扫了这具身体。

可是依旧没有发现。

但也是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如今这具身体有些怪异，他终于发现到了异样。

自己不对劲。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他遗忘了什么。

【这具身体出现了异样】这一结论是肯定的。

苍叶猛地抓起一旁的毛笔，毫不爱惜其贵重，胡乱的在台面的纸张上写下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字，接着，一刻不停地收回了【物品栏】。

下一刻，这种感觉消失了。

他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突然间有点头痛。”苍叶松开了捂住头的手，随后注意到自己另一只手正拿着毛笔，墨撒的一桌都是，这让他脸上不免露出尴尬的神色。

第69章 自我异常

全程目睹的巴尔微微张嘴，“你刚刚......”

“我刚刚怎么了？”

两者的话语以不同的速度撞在一起，又在同一时间停止。

苍叶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巴尔鬼使神差地摇摇头，笑了笑，“只是有人耍了小孩子脾气罢了，没事，词写的不好不要紧~”

她用调笑般的话语灵活地转移了话题，却又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打算等之后找机会侧面提一下这件事情。

毕竟刚刚苍叶的模样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这百年相处以来第一次看到苍叶露出那么明显的内心波动，看起来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其次，就是她意识到对面这个卡利亚之民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刚刚写下的字迹她不认识，但那凭空将纸张收起连她作为魔神都察觉不到异常的能力倒是令她略微感到惊讶。

不过这是对方的秘密，她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就不礼貌了。

“真的是这样？”

苍叶依旧觉得哪里不对，他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会因为一个词发小孩子脾气？

这种话骗一骗别人就好了。

“诶呀，你不相信也没办法。”

巴尔又调侃了一声，注意到对方态度越发认真之后也是略微咳嗽两声后说出了“真相”

“好了好了，不是小孩子脾气，只是刚刚我看到你写的词太好了所以直接偷了过来，你猝不及防之下才撒了一桌的墨。”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行度，巴尔甚至拿出了那两张写着【雷电】与【雷鸣】见解的纸——虽然只展露了一秒钟就收了起来。

以苍叶的能力自然能看清楚那两行字，这也让他心中的疑惑散去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将军大人。”苍叶板着脸，指着台面，“所以就麻烦将军大人动用无上伟力将我的桌子清理一下了。”

巴尔脸上那调侃般的笑容一顿，无奈道：“你不是能够使用水元素力吗？”

“但毕竟是将军大人你弄脏的桌子。”

雷电将军在帮苍叶处理完桌子上的墨迹后就离开了。

而苍叶所得到的，就是一个被利刃削了一层表皮的桌子。

……

巴尔真的离开了。

但苍叶却并没有彻底放下疑惑，虽说巴尔刚刚所说的一切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但对他来说，这件事其实依旧存在问题。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巴尔竟然能在他刚刚写完字的时候拽走纸张。

想到这，苍叶颇为无奈地扫了眼自己平白无故没了一层表皮的桌子，他招手安排了一名巫女去重新搬一张桌子，接着无语地看着对方一脸痴迷地抱着满是雷元素的桌子离开。

等到这名巫女也离开后，苍叶才开始细细检查其自身身体。

魔力如溪水般从体内流淌，一点点荡过身躯的每一处角落，就连颅骨与大脑也不曾放过。

可是一套检查下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往常并未有什么变化。

真的是错觉？

苍叶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不安与急切。

他又将身上的东西全部拿出检查，包括那枚神官的身份木牌，可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打开了【物品栏】。

在【物品栏】、这个由996赠予他的礼物的最后一个格子里摆放着一个奇怪的纸张，上面书写着难看到极致的字迹——法、救，等。

三个字。

寥寥草草。

后两个字甚至互相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每一笔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区域上，若不是这是他自己的字，他都难以分清其上书写着什么。

但其中表达出的意思却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这让苍叶明白刚刚他那一瞬间的失态是怎么回事，也让他明白了巴尔刚刚的欲言又止以及岔开话题的行为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没有将这字条取出，而是干脆的放在【物品栏】中查看起来。

法自然是指法涅斯，他的朋友，那位“原初之人”。

救...救...暂时不清楚是什么。

至于最后的等，大概率是停留在此地，这座与巴尔和巴尔泽布有关的岛屿，可为什么要留在此地？

苍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伊斯塔露。

因为巴尔之前与她诉说过其脑海中会凭空出现一些与“时间”有关的记忆，所以此处是他所认为的，与伊斯塔露有关，甚至伊斯塔露亲自接触并观察过的地方。

而他自己却留下了这张纸条，让他留在这里，留多久？

苍叶不清楚，但他却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停留。

这场寻找法涅斯过往以及留下的踪迹的旅程或许要暂时在这里停止一下，他需要弄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苍叶冷下了脸。

他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都“遗忘”掉了这件事。

甚至要狼狈到在巴尔面前不顾身份与体面，写下如此夸张的字迹并使用【物品栏】来保存。

“呼......”

苍叶慢慢恢复表情，心情平静下来的同时也因此困惑不已。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存在是能够直接影响到他的？

最强大的法涅斯已经陨落，最古的七位龙王哪怕聚在一起也不是法涅斯对手，自然也不可能影响到他。

是那个窃取【源胎之海】的家伙？

苍叶想到了那连通了卡利亚岛屿【清静海】的【源胎之海】入口，也回忆起了不久之前自己曾在那边留下了三个足以庇护、滋养整个【源胎之海】并警告、毁灭所有外来入侵者的圆月。

但这窃取【源胎之海】的人大概也没有最古的七位龙王厉害，毕竟其连他一下都接不住，只是逃遁的比较迅速，而他自身也没有任何与时间、空间有关的法术导致无法隔着空间追击。

那...还有谁？

苍叶忽然仰望天空，试图找到那藏在云层与天空之上，与世隔绝且许久许久都未曾出现在他眼前的天空岛。

那是“原初之人”法涅斯的诞生之地，也是后续囚禁了法涅斯的牢笼。

如今，那上面居住着一位力量不明的外来之神。

自称为“天理的维系者”。

不肯见他。

所以...是这个“天理的维系者”在影响他吗？

苍叶保持着这个意识许久——没有遗忘。

那就代表不是。

苍叶再度低下头。

天理的维系者并不是影响到他的主谋，但他却已经不再相信对方...本就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突然与法涅斯签订了契约并接替了原本属于法涅斯位置与“家”的存在。

苍叶确信以法涅斯的性格来说，契约内容肯定会有包括到自己。

所以，还有谁？

还有什么人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闯入了这片大陆？

他不是世界的主宰，无法知晓是否有人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世界屏障。

无数疑惑让苍叶感觉自己的头颅在隐隐作痛——这是不正常的。

就像是身体与潜意识在提醒着他。

苍叶停下思绪，默默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整个神社与外界栽种了百年的树木，随后视线逐渐开阔，直到目光放到海岸边。

他选择相信自己。

所以，他会在这个地方等，等到伊斯塔露主动来找他。

因为这是伊斯塔露主动送到他脸上的线索。

就像是他怀疑巴尔有所隐瞒一般，他也同等怀疑着自己会在何种情况下才能写下那张纸条并放入【物品栏】中。

“...毕竟，巴尔那时候就在我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