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塔尔克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村子内，他十分耐心地回应着村民们的疑问，一一告知附近没有出现威胁，森林深处也没有气息强大的魔物，只是那个血月异象让动物们都有些慌乱，至于血月形成的原因——他则是直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暂时没出现什么影响。

而在面对村民无比感激的目光与致谢声中时，他却颇为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脸颊，并婉拒了村中医师要给自己检查一下身体的建议。

因为他这次根本没受伤，衣服和身上的脏污也是之前跪下和跌倒时沾上的。

虽说已经确认了森林内没有太大问题，但休塔尔克在看到村中孩子们害怕的表情与妇女担忧的神色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村口坐镇，以确保今夜不会有什么魔物来袭，他的决定让村民们更加安心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到忧虑，毕竟要是休塔尔克真的在深夜遇到危险，他们在睡梦中可能无法及时提供帮助。

但休塔尔克却并不在意，忙不迭地保证他不会有事并劝说村民们回去休息，村口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毕竟他知道现在村子周边没有危险。

不......

休塔尔克思绪一顿，想到不久前看到的、成堆的魔物尸骸。

应该说，除去那头红镜龙以外，村子附近就没有比现在更安全的时候了。

……

等村民们都回去休息后，休塔尔克才盘起腿，坐在村口木墩上，再三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才侧仰起头看着那坐在大树上的身影，“所以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回村了啊......”

“我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坐在树杈上的苍叶话语中满是歉意，“还有...抱歉，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人。”

“你还好意思说，真是的...你差点把我的头砍下来了！”想到不久前的经历，休塔尔克不由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言语中满是怨念，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那个...我刚刚就想问了，就是，你为什么戴着那个东西啊？那个石膏头像，它看上去又重又笨耶。”

又是这个问题啊。

本来还因为差点一刀斩了对方而感到亏欠的苍叶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

“在我学习的地方你若敢这么说可是会被人杀掉的。”

“呜啊！好可怕！”

看着眼前的红发青年露出了害怕且差点要哭出来的表情，苍叶十分迷惑，毕竟在他的感知里，这个青年的实力已经很不错了，但这个性格...怎么那么像辛美尔队伍里的矮人战士艾泽？

“那么我也有一个疑问。”苍叶没有打算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早已经用魔力将身上清理干净的他从树上跳下，之后问道：“我听那些村民说你是这个村子的英雄，可你的性格却有些...别扭？”

这是他停顿了数息之后才找到的一个不算侮辱的形容词。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休塔尔克声音闷闷地，“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在红镜龙袭击村子的时候我可是吓得动都动不了，但不知为什么那只红镜龙放过了我，我都没反应过来，村子里的大家就将我当作了英雄，我都没办法拒绝，我本来想就这样偷偷跑掉的，可村民人都太好了啊，所以...我就这么自私而卑微地占据了这个英雄的位置整整两年......”

“唔！”

头顶突然被人按住让休塔尔克奇怪地抬头看着身旁那个站起来刚好能到他肩膀的少年，对方的手正放在他头顶，还拍了两下。

因双方战力间的差距休塔尔克没有拍开对方的手，只是嘟囔道：“真是的，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苍叶直白地回应道：“因为我看你现在似乎很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样子。”

就这么沉默地让对方玩了一会儿头发后，休塔尔克才扭开头，道：“好了，我的问题回答完了，到你回答我了吧，关于那个石膏头像。”

“这是一种荣誉与象征，是在探索之路上受到肯定的学徒才能被赋予的荣耀，同时，他也能协助我思考，让我变得更为理智与精神。”

“原来如此...但你戴起来很奇怪哦，像是一个大头娃娃。”

“我记得我刚刚才说过，你这样说话是会被杀......”

“我没有恶意啊！”休塔尔克缩着脑袋，颤颤巍巍地补充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将这个石膏头像摘下来，毕竟它看着真的很闷，而且到现在为止我都没看过你的样子，怎么都要好好看看身为一个战士的我败在了什么人手下吧！”

苍叶闻言犹豫了好一会儿，等到在休塔尔克都快放弃的时候才将【亚罗塔斯辉石头罩】摘了下来。

“现在你满意了吗。”

休塔尔克惊疑地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容。

“什么啊......”他叹息一声，随即面露温柔与无奈地说道：“明明你才是那个需要人来安慰和陪伴的吧。”

“你在说什么？”

“眼泪啊，眼泪！”休塔尔克指着对方的眼角，“你可是在流泪啊，而且，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抛弃的瓷瓶，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啪’地一声碎掉那种。”

第12章 休塔尔克

闻言，苍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那里是湿润的，直到现在都在不受控制的流泪。

可他对此却并无所觉。

“这...为什么？”

“哼哼~”休塔尔克站起身来，好似反将一军般将手放到少年头上，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所以说，我才是安慰和陪伴人的那一个啊！”

……

重新盘腿坐回树墩上的休塔尔克双手抱着脑袋，摸着那被打起包的位置哀嚎道：“我错了啊！别再这样盯着我了！好吓人！”

苍叶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下意识道：“祂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

休塔尔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松鼠一样昂起了上半身。

“咦？你刚刚说什么......”

休塔尔克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少年那双追忆过往般柔和而悲伤的眼神，尽管脸上依旧冰冷的好像失去了表情一样，但那股悲伤却是货真价实的。

这种表情让他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在他的注视下，少年轻声言道：“如果人们都像你这样，祂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祂？

休塔尔克注意到了这个字样。

但比起这个奇特到几乎不可能称呼在人身上的字，他更在意少年话语中那与他有关的内容。

“像我一样？”休塔尔克露出了一脸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表情，他有些激动地抬手摁住自己的胸膛，“我可是永远都在想要逃跑的家伙啊！我甚至在村子毁灭的时候一个人懦弱地逃了出来！其他人就不应该像我这样啊！”

苍叶看着眼前的红发青年指责着自己，他没有尝试安慰对方，而是笃定地说道：“如果祂认识你，祂一定会很高兴的抓着你去周游世界的。”

直率的话语让休塔尔克没法再继续抱怨什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双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了起来。

接着，他借用那远方森林上空的血月来转移话题道：“我说，你能不能把那个月亮去掉？你说过那个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吧。”

苍叶看着不远处天空中那由自身力量逸散所形成的血月虚影，疑惑道：“为什么要去掉？”

这轮血月是他力量的象征与存在的证明，也是在交界地中足以庇护一方让生灵感到安心的力量。

“什么为什么啊，你没看到吗，村民们因为它感到慌乱了，而且正常天空怎么可能会莫名地挂着那么一个血红的月亮啊！这可是会引起恐慌的！”

“...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疏忽，我忘记这里和我身处的地方不太一样了。”

苍叶凝望着高空中的血月，数秒后血月便像是褪色般渐渐消隐，而这因他降临而逸散出的力量也化作一缕红线朝他所在方向汇聚而来并逐渐融入身躯之中。

“哇！那个真的是你弄出来的啊。”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休塔尔克满脸惊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是一个很强大的法师咯？”

“可以这么说。”

“真厉害啊。”

休塔尔克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声。

“说起来，明明都已经聊了那么久了，但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不是你没问吗？”

“我怎么敢问啊！”休塔尔克撇嘴，颇有些委屈道：“刚一见面就给我一刀差点把我脑袋砍下来且能弄出那么大个月亮虚影的强大家伙突然说自己没有恶意但却又一路跟踪着你来到村庄，最后还莫名其妙和你搭话，换做是你，你不会感到害怕吗！我可是从刚刚开始就在害怕地发抖啊！”

苍叶思考了一会儿后，回应道：“首先我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其次......”

他看向眼前的红发青年与对方身旁斜放着的双刃战斧。

“面对让自身害怕的场景，你也没有放弃抵抗不是吗？”

苍叶不由得想起了与对方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刀都已经横在对方脖颈上了，若不是他在最后时刻恢复理性收回了刀，对方脑袋都有可能掉下来。

但也在他收刀的那一刻，他发现面前的红发青年以一种十分夸张的速度与动作将那厚重的双刃战斧绕着身躯抡了半圈并借力砍向他。

虽然也及时停下，但那斧刃还是在关键时刻抵在了他的腰侧。

这宁可以伤换伤也不后退的思维模式也和辛美尔队伍里的矮人战士艾泽一模一样。

“按照当时的力道，你那把斧子也会顺势将我劈成两半的吧。”

“我可不认为一个能够用刀砍了我的‘魔法师’会被那种伎俩给伤到啊！”一提这件事，休塔尔克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为什么你一个法师用刀还会那么厉害啊！”

按理来说法师不都是近身弱吗！

“因为那也算魔法物品。”

苍叶顺势将腰间的刀拔出，随后随意朝着前方挥舞了一下。

只见一道深蓝色的魔力刀弧从刀刃斩过的方向显现并将不远处的树木与后方数十棵树一同劈成两半，随后，那数人环抱的树干便砰然倒地，砸到地面都为之颤抖了一瞬。

“你说这是刀？”休塔尔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名刀月隐。”苍叶利落地将刀归鞘，“但我手上的只是仿制而成的赝品，真品在另一人的手中。”

世界观正在重塑的休塔尔克双目无神道：“哦。”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在此期间苍叶顺手就将天幕上悬挂着的血月驱散，随后冷不丁开口道：“我叫苍叶。”

休塔尔克立刻回过神来，回应道：“初次见面，叫我休塔尔克就好了！”

“那些村民也过来找你了，应该是为了血月消失以及刚刚的动静来的。”

休塔尔克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村庄中多出了不少举着火把往这边赶来的身影，但很快，他又好似担忧般问道：“你之前是在借此发泄吗？”

没头没尾的话语，但苍叶却知道这是对方从他之前满身是血以及口中念叨的数字中意识到了什么。

“我能向你提出一个要求吗？”他忽视了对方的提问，随后十分直接地问道：“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检查，全身检查，包括但不限于皮肤、血肉与骨骼。”

休塔尔克立刻吓得抬手抱住了自己，慌乱地回应道：“呜啊！我才不要！”

“意料之中且一模一样的回答。”苍叶摇摇头，“你的身体很独特，和我曾经在这里见过的一个矮人类似，但既然你不答应，那我们就先在这里告别吧...再见，休塔尔克。”

“等等！”

少年没有回应红发青年的话，他举起了魔杖绕着身躯挥舞，在魔力所构成的星光下，他的身影变得越发透明，直至消失。

休塔尔克沮丧地将伸出的手收回，差点哭出声来，“等等啊...你那么强就顺便帮我将那个红镜龙杀了嘛，还有矮人...他认识师傅吗？”

“休塔尔克大人！这边发生什么了吗！刚刚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村民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不能让他们失望的休塔尔克只能压着情绪回归以往平淡的模样并应对并解释那些被拦腰斩断的树木是他练习战技时不小心砍到的。

等他好不容易将村民哄回去睡觉时，却想起了苍叶之前的话。

“和矮人类似...？”

休塔尔克颇为疑惑地歪头凝思。

“他认识我师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