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可谓不重，更何况赵苏眉是站在楼家的角度替楼家考虑，楼思思已经没有了退路。

若不道歉，她就是仗势欺人，不把楼家的名声当回事。

楼思思心中气极，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她不得不暂时低头。

“对不起，叶楚汐，那日我也是一时心急，才不小心把你推下湖去的。”

她冷冷地说完，心里想的是，待找到机会，一定要叶楚汐为今日对她的折辱付出代价！

叶楚汐睁着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望着楼思思，“没关系的，楼五姑娘，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好了。”

她这话又把楼思思置于难堪的境地，气得楼思思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楼思思双眼通红，朝叶楚汐露出要吃人的表情。

叶楚汐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都开始在心里指责起楼思思了——这楼五姑娘，未免太仗势欺人了！她不想维护楼家的名声，也不能丢了他们贵族的脸面。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该会怎么想？

谁不知道皇上刚登基没几年，急需往朝廷注入新鲜血液，大力提拔寒门士族。若是他们这些贵族可着寒门欺负，皇上恐怕会直接拿他们开刀呢！

楼思思实在是太莽撞了，也太讨厌了！

大家心思各异间，只见赵苏眉亲自去扶起叶楚汐。

“好孩子，让你受惊了，快起来吧！”

叶楚汐一脸受宠若惊，“多谢国公夫人！”

她就着赵苏眉的手站起身，暗暗对姜晏宁递交了一个眼神。

姜晏宁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没错，今日这出戏，是她们二人合作的成果。

叶楚汐负责激怒楼思思，姜晏宁负责把赵苏眉引过来。

此时姜晏宁感受到楼思思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心头冷笑。

纵使楼家权势再大，也不过是臣子，国公府虽然只有虚衔，却也是皇帝秦琰亲封的公爵。

楼家主君步步谨慎，轻易不愿开罪国公府，但就凭楼思思这张狂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她迟早会给楼家惹事。

而姜晏宁，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让叶楚汐唱这一出戏。

她要国公府与楼家站在对立面，将来为己所用，一步步瓦解楼家的力量。

别看楼家权势滔天，但是啊，却也有它致命的缺点。

自古功高震主，君主忌讳，秦琰却为何不但给楼家如此高的地位，还一连纳了三位楼家女？

并不是他不怕楼家膨胀，而是他有恃无恐罢了——因为楼家在楼思思这一辈，全是女儿，没有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楼思思没有兄弟，只有一堆的姐妹。

这是二十多年前就存在的怪象，不但楼家主家如此，旁支也是如此。传闻二十多年前，一位道士给楼家算过，说楼家逃不过男丁消亡，女子遍地的命运，不出三十年会走向灭亡。当时的楼家主，也就是楼思思的祖父怒极，亲手斩杀了那位道士。

可那道士的预言竟然如此精准，楼家现在最年轻的两辈真的是没有一个男子。楼思思的那些堂姐妹，嫁人的，招婿的，也生的都是女儿。

关于这个预言的故事，现在没有多少个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如今楼家女子众多，也有很多人想娶楼家的女儿。

而姜晏宁之所以会知道，还是曾经她为了秦琰，亲自在楼家暗访，发现的秘密。这个秘密，被她亲口告诉了秦琰。秦琰也是利用了这个秘密，才换得楼家为他卖命。

呵…现在，命运的齿轮轰然倒转，她将会亲自利用这个秘密，将那些该死的人通通送入阿鼻地狱！

至于叶家，也会因这次叶楚汐得罪楼思思之故，最终站在楼家的对立面，成为她姜晏宁手中的棋子……

一场闹剧以楼思思的失败收场。

赵苏眉扶起叶楚汐后，才神色淡漠地让侍女带着楼思思去后院厢房换衣服。

接着又面无表情地让周氏起身。周氏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涨红着脸色退到了叶楚乐边上去。

叶楚汐慢腾腾回到嫡母和嫡姐身边，只得到了这二人愤恨的眼神。

眼看宴会就要正式开始，赵苏眉招呼着众人到宴席入座。

至于那被打了的侍女，被赵苏眉打发下去，自去处理脸上的巴掌印，并且今日放她休息。

侍女知道自家主母另有打算，便乖乖地下去了。

宴席设在后花园边上的一座水榭。水榭两头的长廊非常长，宴席就摆在长廊，顺着水流蜿蜒到很远，站在水榭的这头，望不到水榭的那头。

水榭建在一座湖中心，湖很宽，两边种着名贵的花树。

从后花园的一条小路直通水榭，人流长长的，赵苏眉已经走在了前头。

姜晏宁一直跟着赵苏眉，收到了许多人好奇的眼神。

有参加过褚家主母生辰宴的人，已经认出了姜晏宁，但大部分人还是不认识她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国公夫人，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

赵苏眉这才笑着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亲外甥女，工部侍郎褚大人家的三姑娘，褚晚凝。”

姜晏宁向大家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态度不卑不亢。

“众位安好，我是褚晚凝。”

众人都不敢置信起来。

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啊？褚晚凝？褚家三姑娘？”

“那个被从小送到庄子的庶女？”

“看这浑身气度，居然会是她？”

“莫不是谁假冒的吧？”

“谁会好端端地冒充一个乡野村姑啊？”

“嘘，小点声！”

“反正我看这姑娘就是不俗，绝非池中之物！”

“褚晚凝居然是国公夫人的外甥女？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交谈声很小，此起彼伏，姜晏宁耳力好，听得很清楚。

但她不予理会，行完礼后就挽着赵苏眉继续朝前走。

她知道，在不远处一座阁楼之上，有人已经在悄悄观察她。

那座阁楼掩映在一棵高大粗壮且茂密的香樟树后。

一位穿着绯红色绣桃花的华贵氅衣、容颜俏丽的女子站在阁楼的栏杆边上，脸色有些恼怒。

正是郡主郑明珠。

“这个楼思思，真是嚣张跋扈！竟还敢打骂我府里的婢女，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哼，早知道，我就不请她来了！幸亏玉拂哥哥没有来参加宴会，不然肯定又要嘲笑我了！”

萧玉拂前几天被刺客重伤，好不容易在太医的治疗下保住一条命，此时还在家里休养。

皇上已经派出玄甲卫去追查刺客的下落，却迟迟没有进展。

天知道她得知玉拂哥哥身受重伤时有多么焦急，那日她连夜跑到萧府，亲眼看到玉拂哥哥的伤势，急得眼睛都红了，只恨不得将刺客大卸八块。

她这几天每天都要亲自去萧府，照顾他，陪他说话。

本来是打算取消今日宴会的。可娘亲怎么都不肯同意，她只好强打精神继续举办。

她的旁边站着一位深蓝华服、头戴紫金冠的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大，容颜俊朗，眉目间却有淡淡的戾气，看得出来久经沙场。

正是七王爷秦琦。

自从上次退了褚家的婚事，与大皇兄大吵一架后，他便丢下一应公事，每日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待在自己府中下棋练剑，心情颇为烦闷。

本来打算今日再去听茗轩，与韩峥和柳锦荣相聚喝个痛快，可大皇兄又一道密旨下来，要他来国公府参加秋菊宴，还要他多与明珠郡主相处，培养感情。

意思就是要他娶郑明珠了。

褚家的婚事成不了，便是郑明珠也是好的，只要能跟明州赵家扯上关系。

更何况郑明珠还是一个郡主，身份更加高贵，与他更配。

大皇兄是这样说的。

而且他的态度很强硬，秦琦不好再拒绝，只好过来了。

想着来国公府看看热闹，透透气也好，郑明珠他却是不会娶的。

没想到才刚来就正好赶上了一场热闹。

而且他发现一件趣事，那位国公夫人身边的，褚晚凝，看起来很不简单。

他也是近几日才得知这个褚晚凝没死，回了褚家，但他却以为那只是一个毫无趣味的乡野村姑罢了，便毫不在意。

没想到今日一见，却与想象中的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