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

素娥将乌木棺材推开。

里面躺着的人，惨不忍睹。

十八层的高度，身子已经烂了。

也没人给她好好的拼过，七零八落地被包在一大块绸布里。

绸布还没打结，棺盖一推开，带进来的风便将绸布吹开，里面的一切也就一览无余。

素娥“啧啧”两声：“小姐，她这碎的也太厉害了，真能恢复吗？”

谢琉璃道：“有些难，可能会留疤。”

两人对着棺木里的碎块研究。

萧羿却已经站不住，膝盖发软的瘫坐在地上。

素素掉下去后，他下意识地去抓，却被身后的管家给拽住。

他心神大痛间昏了过去。

根本没看到素素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根本不必看。

那样高的塔。

摔下来会是什么模样，想一下就知道了。

是他一直不敢去想。

如今亲眼看见，更是痛彻心扉。

素素打小就怕疼，他不敢想，她变成这样该是怎样难以忍受的疼痛。

可为了逃离他，她连这样的痛楚都不怕了。

她应该很恨他吧。

他也确实该恨！

萧羿的思绪飘回到周灵素跳塔后，他半昏不昏的时候。

他听到父母在他身边吵架。

余阳侯气道：“我早跟你说过，既然已经娶进门，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认了就是，可你偏偏不听，总是用那些稀碎功夫折磨人家，离间她同羿儿的感情。

现在好了，人死得这么惨，羿儿晕厥，传出去丢人不说，也往娘娘身上抹黑，叫陛下知道了可怎么好！

你忘了那罪后九族落的什么下场吗！”

侯夫人心虚中带着强硬：“我又没逼她去死，她自己要跳塔，管我什么事！她不过就是个书院的女儿，这么下贱的身份，陛下能因为这个也灭了咱们萧家九族不成！”

她越说底气越足：“归根究底，还是怨你，羿儿小时你做什么送他去那书院读书，害得他被周灵素这个狐媚子缠住不放！

羿儿是什么身份！

皇后娘娘的胞弟，陛下的小舅子，未来的侯爷，什么样人家的女儿寻不到，要寻这么个低贱女人，做妾倒罢了，还要做正妻，这我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余阳侯更是恼怒：“人都被你给磋磨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人家白鹿书院再不济，也是名满天下，朝中不少朝臣都是从里面出来的，你想想该怎么跟人家交代吧！”

………

萧羿悔恨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爹娘不喜欢素素，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将她接进了侯府。

一厢情愿的认为。

爹娘纵使再不喜欢素素，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还能怎么办！

他又是那么的粗心大意。

素素进门后，日日去娘那里晨昏定省，起早贪黑的熬。

他经常夜半醒来，身边就已经没人了。

晚间出门喝酒，漏液而归，房间里还是没人。

他哪里会不知道。

可他刻意忽略了。

他认为以素素的乖巧懂事，娘一定会接纳她。

可偏见深入人心之后。

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素素那么聪慧，他是什么态度，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所以一句也没跟他提过。

她一再的忍耐，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折磨离间。

如果不是主子指使，谁敢在侯府散播少夫人的谣言！

她经久累月的熬，身心都在承受折磨，便是他这样的身子骨也撑不住，何况是她。

她病了。

被娘给折磨病的。

纵使如此，他在她身边时，她还是会对他笑，叫他羿哥哥。

可他做了什么！

他疑心她心中有别人。

他纳了侍妾。

他不去理会她，害得她吐血，被下人刁难，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

如此，还没完。

他拿马鞭抽她，骂她是贱人………

“噗————”

萧羿每想一条，内心都像是在被凌迟，郁血翻腾不止，再也忍不住，吐出血来。

正在帮谢琉璃缝合尸体的素娥抽空看他一眼，“哎呀”道：“小姐，这人怎么吐血了，他是不是变老了，要死了啊，咱们要不要也给他缝一针。”

谢琉璃专心手里的活：“这是他该赎的罪，不必管他。”

周灵素的身体很难缝，要从内到外全都修一遍。

等到暮色四合才缝合好。

萧羿吐血后昏过去了一段时间，现在刚醒。

见谢琉璃和素娥停了手，站起来都来不及，连滚带爬过来，紧紧握住周灵素的手唤她：“素素，素素！”

周灵素已经被从乌木棺材里抬了出来。

现在躺在铺了锦被的地上。

身上都是缝合的痕迹，还是有些吓人。

萧羿唤不醒周灵素，又连忙去看谢琉璃：“素素怎么还没醒？”

谢琉璃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便见一团圣光凝在她掌心中，而后被她轻轻一送，钻进了周灵素的身体中。

而后，周灵素身体上被缝合的痕迹便逐渐淡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周灵素身上只剩下了几条红痕。

她的胸膛也渐渐地有了起伏。

萧羿能感觉到她的手动了动。

他大喜，连忙唤道：“素素！”

周灵素睫毛轻颤，终于张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