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
作者:系统预设 | 分类: | 字数:3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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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超度我(五)
不是自己醒过来的。
有人泼了自己一盆冷水,随后又被好些人七手八脚的强行拽起来。
是披着一层冷汗爬起来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现代人睁眼第一件事是要看手机。
把手伸向枕头边——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要看黄历。
“忌出行、口舌、治病......
宜搬家、结婚、酬神......”
上面写着的,也是正念叨着的。这就是今天全部的计划。
快点、快点!
有声音在心里催促他,他需要先左脚下床——这是禁忌。
床头柜是空杯子,不能喝隔夜的水——这是禁忌。
不能喝生水——这是禁忌。
杯子旁边是一盒干巴巴的饼干。
不能吃牛肉——这是禁忌。
不能...
不能...
——这些都是禁忌,绝对不能打破的禁忌。
所以能吃的东西、只剩下饼干了,可他连饼干都吃不消的,有声音在不断逼迫他。即便晃悠悠、干渴的厉害、即便饼干沫随着咳嗽喷出、仍要快步走向客厅。
推开卧室的门、眼前是这个屋子的最大房间。
客厅里摆着什么东西,大得足天、足地。金字塔一样。
各种材质,由下到上,普通木、檀香木、璞玉、精玉、镶银、金,各种都有,还有骨制。
这里的每一个牌位都是金字塔的一块砖。
——快点、快点!
他机械的跪在那里,肌肉早没有什么力量了,只是靠年轻的筋骨在那里撑着。
发黄的两手向前一撑,嘴里叨念着大神的名字,倒头便拜。
咚咚咚。
接着他要开始上香。
然后是第2位,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
——快点!快点!!
心中仍是不断有声音催促的。
各种节奏的,各种语调的,各种韵律的。
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门。
——快点!!快点!!!
外面敲了好半天、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男人粗起来约莫七八十岁。满头白发——见过那种变质到臭的瓜果么——整个人都蒌了,可以说就剩一张皮蒙在骨头上了,都脱了相。
一张口是没了水分的沙哑:“谁?”
迎面站着的人穿着蓝色工作服:“送饭的。”
男人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人,好像还要说些什么,皱起眉、却又马上打开了。
——今日忌口舌。
“老规矩,其他东西不要乱碰。”
某种无相的东西拽动他脖子上无形的链条,他又被牵回到烟雾中了。
背着饭箱的男人给身后递个眼神,示意跟上,便率先进屋了,他被浓烟呛得、剧烈咳了好几下。
随后跟进屋的一男一女,穿着便装、也背着饭箱。两人面对烟雾倒是没什么太大反映。不过看见客厅中的漫天又整齐的牌位时,也都直眼了。
这大客厅的窗光牌位被堵严了,它是最高的山峰、耸立在烟雾之上。
放下饭箱的两人走入烟雾、看着他,那种姿态分明是有手在烟雾中,按压他、拖拽他、掰开他的嘴、扯着他的舌。
这就是个正被无数孩子争抢、撕扯的大号人偶。
便装男人给身后无声摆摆手,不停咳嗽的男人赶紧走出去了。
接着几步走到他身后,跪在那的他仍是瞌睡般地磕头,囫囵地吟诵不清不楚的什么东西,对其它一切充耳不闻。
无论是否燃着香、牌位前皆是三小碟的菜,最晚不过昨天早上。
便装男人在向身后的女人解释着:“这是神仙席。”
女人不在意的点头,回身拉开自己背着的饭箱,头也没抬:“就他?”语气中带着野性。
得到某种回应后,她吧唧下嘴,起身掏出一个小印章,又走近烟雾中仍在跪拜的他。
他用手制止她,看了男人有一会儿,确认男人无法沟通后才点头。
她白了他一眼,以一个不雅的姿势劈着腿、扭身在男人的头上盖上个斜戳。
下一刻、男人被剪断了束缚全身的、全部的细鱼线,像是一条被吊上岸的鱼、在空桶里无力的卷起身体又放下、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催促他的声音、终于全部消失了。
她仍蹲在那,伸手探了下男人的鼻息,还有气。
“这就完事了?”她有些不太相信的挠挠假发。
一旁站着的他正从上向下、一层层看牌位的名字,各种书法的字体都有,连外文也有,这些名字,你若是都认识就会知道供奉的是什么了,若说这牌位摊就是动物园又有些不太准确。一个摆脱了食物链的小“生态圈”。
他语气平淡:“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
她站起身,左右看看:“没啥感觉啊,契约也没在脑子消散啊。”
说话间饭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个带着猫耳发卡的小孩爬出来了,顶着一头米白色头发。
它几步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后者鱼一样干张嘴。
声音中性又清利:“他今晚就会死。”说的很确定。
她眼睛瞟一下它:“那我的契约呢?”
闻声、它低下头玩手,委委屈屈地:“我不知道。”
她叉着腰、也看向那些金玉牌位,只不过上面的名字一个也不认识、打量着:“这能值玩应不少钱呢吧?”
他沉吟着,半天才接话:“我劝你一样都别动,这些邪神中、哪个都不好惹。你刚才已经毁了它们一个‘身体’了。”
闻声,她才收回伸出的手,但嘴还是硬的:“我有大死神撑腰,还怕这个?”
他不再说话,肢体语言上像是在说:你随意。
“不行。”她心神一不宁的,“太顺利了,一定哪里还有问题。”
男人只好从牌位上移开视线、无奈地看她:“你在期望什么?”
她在屋内四下翻找:“就什么人鬼大战、借尸还魂、再不济倒霉、怪梦、强行咒杀、哪个不行啊。这就完事了?我怎么感觉、现在就跟做梦似的。”
男人分明在鄙视她:“那你找到什么了么?”
她不停翻找,干巴巴地声音从卧室传出来:“没有。”
门被人敲响了,示意两人该走了。
男人没做停留,也不理会她,迈步走出去了。她也只好跟在身后,仍疑神疑鬼地张望。
靠在门边的男人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低声问:“结束了?”
她只是把头垂下一半看着地面上没印痕的脚印,又抬起来,语气疑惑:“也许?也就晚上才能知道了。”
几人所在的小区不年头不短,但各项公共设施仍是干净、可以使用的。路旁的垃圾桶,上面的绿漆是新刷的,而且它附近没有那种汤汤水水的东西,光从整体外观上看、和新建成的小区没有什么区别,从来没有断过维护。
你就四处看吧,附近的所有小区都是一样的,精心维护的,整洁的街道,良好的治安。
这里人们脸上的表情是你在其它地方看不到的,是那么放松又惬意,即便在外卖员脸上你也是看不到什么焦急的神色的,市民脸上的那清一色的、可以称得上是无欲无求的安详神情。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这就是西国的重点城市。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要归功于他们的市长,而不是什么狗屁西国。
她牵着那孩子的手:“14,你真的不认识这个老人?”
她指着一旁的广告牌,那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笑得是那么温暖人心,只是他一身土气又平常的老年服装,不是黑色的板正西服,更没有什么打上发蜡的黑发。
旁边是他的简介:相信他的事迹,已经不用我再多赘述什么,是他、为我们撑起这片天、是他、守护了我们几代人。
六年前他更是以一已之力,守护了我们这个市,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抹平了我们心头的伤疤。
更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事迹激励我们。终身未娶、却领养了几千名的内、外线孩子、包容着大家。年近90的他没有成家,因为我们便是他的大家庭;年近90的他没有积蓄,因为我们就是他最大的财富;年近90的他...
尘没再看下去了,他看恶心了,要尘说,这上写的就不是人。
小14仍是盯着那老人的图片——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睛。你就会明白已不用再为自己思考任何问题。因为不需要了。
它反常地猛烈摇摇头,身子都跟着晃:“不认识。”
看它的样子,尘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身边的千娇没盯广告牌,含笑盯着尘:“是不是被我们的市长大人的魅力折服了?”
尘撇嘴“切”一声:“我早就想说了,有这影响力还用选什么市长啊,直接内定不就完事儿了。”
男人刚挂断电话,看两人不再看广告牌了,自顾走起来,皱眉思索什么、嘴却说另一件事:“即便没有竞争对手,程序也还是要走的。这样他的连任才合法。”
“合法。”他身后的尘试图品出这个词的深层味道,“你们就不觉得这词写的有些太假了么?”
千娇很不在意:“这上写的都是真的,你不是本地人,不晓得也正常。”
尘烦躁的哼唧一声:“行吧,或许是这次太顺利了,就当我是疑神疑鬼吧。”
千娇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本来就是。
响亮的童声从不远处响起:“爷爷好!”此起彼伏。
路边的小早餐店里正坐着一个老人,他慈爱地对路过的小孩子摆手:“嗯。”
随即他也起身走了,他没有留下钱,更没有人来跟他要钱。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对他行一个简短的注目礼、别管标不标准,那一双双眼神中除了尊敬与畏惧,你是看不出其它的东西来的。
百闻不如一见,两人站在原地等着尘回过神来。
千娇很自豪:“怎么样,是不是一位慈爱的老人?”
尘说不出真人究竟带给自己何等程度的冲击、只是喃喃地:“......这是个人物。”
这是个活成了背景的老人,他是某种固有意志的象征。
千娇眼神放空:“我什么时候能住在这城市中呢。”
尘是想逃离这城市的,因为他感觉那种“油”又滴嗒流淌到脖子上了。
他快步跟在男人身后:“我就可以回去等着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五岳云处理,对吧?”
男人是五岳云的一员,代号“水”。自然是跟千娇一起来的。
他们一开始是有好几套方案的,设想到了大多数可能——如果排除掉此时的情况,那就是设想了全部的可能 。
没人能想到、死亡对这男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水仍在领头走,闻声点头:“剩下的我们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