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尽可能详细汇报了今天的事。

仍有很多线索串不起来，毕竟涉及灵异的东西太杂乱，可以说就不成体系。

——要我说，灵异这概念本身就太模糊了，下面的分支都是各成一派。它们这的背后一定是有一个相通的规律的，但这么些年也没人能弄得明白。

想成体系的探索清楚，估计、不比探索“两暗一黑三起源”容易。

唯一能肯定的新线索就是对面还有类似的咒灵。“嫌疑人X”还有据点。

而我们唯一的线索却是等14觉醒。实在太被动。

至于大张伟说的大寿司，尘谎称是A说的。吊坠他也是编了个借口说是自己契约的一部分。

“领导。所以我准备去找这个大寿司，看看会不会有突破。”

怨量轻微点头——他不知道尘说了多少真话，不过他向来也不在乎。而且这次的行动，上边对他们很满意，看起来自己能快点退休了。

他仍是那扑克脸：“你去吧。带上小张伟。”

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带他干嘛啊领导，那个灰色区域，我这个女人的身体自保都没自信呢。”

怨量就那个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是上边的安排。要不你就等大张伟回来，再三人一起去吧。”

尘等不起的，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A的提前苏醒绝不是好兆头——最近他时有渐渐沉睡。那不是正常的睡着，就和千娇看见的一样，死了。这是个预兆，他说不明白，但就是有预感。

不能拖延了，最起码、不能是仍有办法没尝试的现在。事总要往前赶。

小张伟当然高兴了，终于能告别以前的生活了，终于开始变得受重视了，也终于朝向人生目标出发了。看来之前的苦都是有意义的。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被下咒了——这话自然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但他还是有些愧对白琢玉的，好像背叛了他们的“闲人二人组”。

他把笔记本、换洗衣服、鞋，帽子眼镜，还有数位板、牙刷等等之类的各种用品塞进一个大行李箱里。

他们要去内线边界找大寿司，这一趟来回路程就要好几天，之前车祸的公车还没被修回来，荣光也是不能让他俩开走的。何况他们要去的地方也走不了车。

尘就带了一个大一点的斜挎胸包，该说是他以前的习惯吗。里面钱包、药、手机充电器，还有一套内衣裤。没了——要不是内衣，他还能换更小的包。

缺啥少啥再买呗，也花不了几个钱。他出门是绝对不愿意多带任何一点东西的。

那相比之下，小张伟的东西就显得多了。

尘看着小张伟的箱子不禁皱眉：“咱俩不是去旅游，你带这些，可想清楚了。趁现在没出发。”

小张伟摇头：“我知道的，尘哥，我有数。”

他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了小玉。”小张伟在心中说道。拉着行李箱跟尘走了。

往外线的方向走。你会明显感觉到一种气氛，不是人们的生活困乏，而是人们眼中的欲望越发单一与强烈。

只要是有一些阅历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身上那根本就不加掩盖的，最原始的生存方式——争斗。

对多数灰区人而言，活着、就够你拼尽全力了。怎样活往往并不是重点。

尘靠在玻璃上，火车正逐渐开向破败的过去。

旁边的小张伟脸上仍有兴奋的红晕，隔天一次的绿铁皮火车正载着他俩进入灰色地带，小张伟搂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发车前特意用自己的钱买的糖果。

不用说也知道，他想发给那里的孩子。

余光看着小张伟的样子，尘越发不安心，即便他早在出发前就跟小张伟复述过大张伟的话。

而小张伟心里是觉得烦的——你说的我都明白，不用你再赘述。

记得尘复述完才问他：“你以前去过‘灰区’么。”

他回答的很快：“去过啊。”

“我说的不是咱们那次。”

“那倒是没。”他声音小了下来，“听说那的生存环境很不好是吗？”

尘咂吧几下嘴：“它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大张伟不是说了那块可乱了么。”

小张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应该才能想象得到。”

“是么？”反正尘想象不到。当时想问他的：你究竟能想象到什么呢？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与那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他仿佛看到孩子们快乐幸福的笑容，围着他，叫他张伟哥哥。

看到了离开时孩子们的不舍的表情。

谁会不喜欢被人爱戴呢？谁不希望被人依靠呢？谁不喜欢被人崇拜呢？

身边的小张伟脸上仍有兴奋的红晕，像是某种高原反应。

火车到站了。

尘碰碰走神的小张伟：“拿好东西，下车了。”

他推着小张伟的行李箱，故意让小张伟走在自己身后，以便应对人群中四下乱摸的手。

小张伟搂着怀中的糖果袋。

尘哥有些太敏感了不是么？

老式车厢里有这么多的贫苦的劳动人民，穿行时怎么可能没有身体接触呢？

看起来，或许是女人的身体让他变软弱了，同时也变得神经质了。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尘哥也确实有那种烦躁易怒的时候。

他确实不是那么超凡的存在。看来以前自己有些高估他了。在他的身上带了太多虚拟的光环。

两人仍一前一后的往出挤。

有的手碰巧乱摸到尘腰上的匕首套时，就缩回去了。

他俩终于在再次发车前挤了出来，从杂乱的人流中解脱出来不亚于一次溺水获救。

尘站在原地，满脸厌恶的整理自己布满褶皱的衣服，大张伟的玉坠还在小张伟的脖子上。

“检查一下丢东西没？”他把行李箱推给小张伟时机械性的说着。

小张伟用一只手接过行李箱：“不会丢的。”

我不又傻，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还弄丢东西呢。

尘仍要求他检查：“符咒。还在不在？”

他摸了下怀兜：“在的。”

他们又踏在了灰区的土地上。

现在可以说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了。虽然他的画被烧了，但他相信前面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他，他舍掉的东西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得回来。

他现在充满了美味地紧张和兴奋感。

像是越级挑战困难关卡，正是展现自己、突破自己的时候。

正因为害怕，他才兴奋、紧张。

尘不在乎他的感受、也懒得在乎：“随你。”他要去找附近的地图与打听道路。没一会儿是回不来的，他不希望小张伟拽着大行李箱跟自己继续来回跑，怪累的。

所以他示意小张伟：“要么在这等我吧。”

小张伟确实不想在这土地上来回拽它，也就同意了。

尘扭身便走了。火车站附近的地摊不少，吆喝声不断传过来，他想着再给可能会碰到的苦孩子们买一些东西。

他没敢走太远，就拽着行李箱转了转，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亘古流传的气息，粗野，狂放。

这次又停在了一个老人跟前，因为篮子里卖的水果他认识。

但就卖相来说，看起来不太好，因为大小不均匀又有些脏，上面还有些泥土——和超市的差远了。

看着地上的水果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出任务。买水果居然还要先吃一个，真的是太不讲道理了。

想到这他莫名的笑了。

老人那眼睛刮了自己一下，带着些凶意。他礼貌的问了一下：“老大爷，多少钱？”

坐在马扎上的老人没说话，给他比了一个“8”的手势。

有些贵、为了孩子、他还是买了：“来一斤吧。”

老人拽下个塑料袋装了起来。也不上秤，就凭手感随便颠颠、大概是那个重量，又从袋子里捡出一个。小张伟被他野蛮的卖货方式震慑住了，但没敢较真让他上秤。

正当的功夫，问到路的尘回来了。

他离远就看到小张伟在那买什么东西。心想“坏了”，赶紧快步往回赶。

只见小张伟把搂在怀里的那大袋糖果放在地上。

单手摸裤兜时，人突然僵住了。

接着他回头盯着自己的脚后跟，顺着自己的足迹一直向后看，看向早没有火车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