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之下，楼沐寒的眼里只剩下一双明亮如雪的眸子。摇曳间，他的心似乎也随着火光颤了颤。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两个人躺在不算大的床榻上，箫子期枕着胳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有些尴尬，他主动开口：“你们军营里真的都睡在一个大帐篷里面吗？”

楼沐寒正闭目养神，他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回道：“普通将士按照团组安排在同一营帐，后勤和管理睡在一个帷帐，不过监察寮的环境比你想象的要好一些，大多数将士都有自己单独的床卧，一个帷帐里最多十二人，不会太挤。”

箫子期听了这回答似乎不太满意，又问：“那你呢，不是说，监察使和副使及军师要安排在同一帷帐之下吗？你和....楼泽睡在一起？”他侧过身撑着脑袋，怔怔的瞧着他。

楼沐寒半眯起眸子，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我没有与他人同屋而眠的习惯。”说罢又要将眼睛合上，染了些风寒的身子总是格外的容易累。

箫子期笑了笑，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有这个习惯？那我是例外咯？”

他自顾自的嘟囔了两句，也不等身边的人回应，便翻了个身将眼睛合上了。

夜深时，烛火已经熄了，二人同榻而眠一夜好梦。

不过很快，箫子期就被自己狠狠被打脸了。

“啊嘁！咳咳....”昨日还说自己的身子骨没问题，第二天就喷嚏连天，咳嗽声不断。

人也缩在被窝里抱怨起来了:“哎呦喂怎么这么难受啊....”

他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这堵塞程度堪比结冰的下水道了。

楼沐寒瞧着他没出息的模样，摇了摇头，又将药碗递到跟前：“让你别进来，净给我添乱。”

嘴上说着训斥的话，手上还是抚上了他的额头。

很烫。

他自己虽身中剧毒，但到底也是个常年征战的将军，体质不会差到哪里去。以至于自己病还没好利索，就忙不迭的照顾起床榻上的人来。

箫子期手抖得像筛子一样，伸手就要接过药碗。

楼沐寒看他那副可怜样，也懒得再说他，只好亲自拿了勺子，手摸了摸碗边，温的。

“张嘴。”

箫子期便乖乖的张了嘴。

“呕——这怎么这么苦.....”箫子期小声吐槽，但是在楼沐寒面前，他还是故作轻松的夺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口给喝了个干净。

喝完还要说一句：一般般。

这味道就像有人把胆汁儿挤爆了就着苦瓜水灌在了他嘴里，且久久不散，熏得他几次想吐都给生生咽了回去。

“我叫楼泽送了一品堂的小叶酥饼来，染了风寒要少吃杏仁，给你换了南瓜羹。”他的嗓子还没好，听着还是有些哑。

“你堂堂一个王爷，还要屈身照顾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副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箫子期笑着瞧着他，低头吸溜了两口南瓜羹，感觉味道不错，又咂吧咂吧嘴。

楼沐寒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心口处的伤，是为了救我和赵将军留下的？”

箫子期喝粥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他眼见楼沐寒的神色忽然暗下来，又默默看向了他的心口处，像是未卜先知般回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一柄刀子反复割一个地方，就算是块铁也会留下痕迹。

楼沐寒又问：“你是妖吗？”

箫子期回道：“当然不是。”

楼沐寒又问：“那你为何.....你此前分明是女身，为何掉下通天池后....”

箫子期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碗勺，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死，会痛，可能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就是....比别人在某些方面更有天赋？”

身旁的人沉默了，可是缓了缓，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从哪里来？”

箫子期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隐瞒，思索片刻，他又道：“从很远的地方来。也可以说...从天上来。”他笑盈盈的指了指棚顶，似乎不打再解释下去了。

楼沐寒瞧着他，心里知道，这次他说了实话。

他确实比其他人的天赋高了很多，刚刚到南韵报到时还是个武学废柴。如今不过小一年的时间，他剑术、骑射等武学方面的造诣，可谓是爆炸式提升。

没错，爆炸式提升。

就连一开始人人称赞的武学才子尹澈，如今比试一番也只是勉强能打个平手。

这等好坯子，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了。

虽说他史经乐理方面学的是个半吊子，但并不代表他是个武痴，反而比一般的门生多了几分精明，伶牙俐齿，日后定是能在朝堂有一番作为的人。

“蕴之，你当真愿意同我一起去西境？”楼沐寒又看向他。

箫子期手里还拿着筷子，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些狐疑道：“嗯，怎么了？”他其实还蛮喜欢楼沐寒给他取的新名字的，箫蕴之，听到的时候总感觉很谦和。

他低头，眼底似乎藏着什么心事，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边境局势混乱，薛副将那边急着叫我们赶过去，想来定是出现了纠纷。”

“西境是南慕与北疆的边界，虽然两国并没有明面上起什么冲突，但是北疆的赤炎皇帝狼子野心，早便觊觎南慕的大好河山。屡次撺掇威胁周边的小邦小国挑起纷争，试图挑衅我南慕发起战事。如今我....”

说到自己，他忽然垂了眸子，眉头也皱起来。

箫子期知晓他其中深意，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在追查谷问天师的下落了，据说他前几年常在麒麟山附近现身....”

他不正经的扯七扯八，总算将这悲痛的氛围缓和了些，楼沐寒瞧着他似乎笑了一瞬。但是随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为他夹了菜。

箫子期吃的高兴，塞了一口饭，又斗志昂扬道：“你用不了内力又怎么样？有我呢，大不了....我来做你的刀剑，应该也不会比你的霜降差到哪里去吧？”

楼沐寒睨了他一眼，说道：“食不言。”又摇了摇头，面上虽不表露，但心里总归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