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阳昭昭。

今儿便是箫子期交差的日子。

他早早便侯在了殿外，不禁耸了耸肩安慰自己道：“呼——别紧张，小场面而已.....”

正殿的大门一开，他便随着满朝的文武一同进了宫，即使内心紧张焦虑的不行，但脚下却还是步履生风，不打半点哆嗦。

“皇上万岁万万岁.....”

箫子期在外面一列的打头，身旁的官员或紫袍加身或胡纵须横，只有他一副生面孔身旁还候着一位老太监，周围的官员难免议论纷纷。

早朝如律进行，各中央官员如实汇报自己管辖地的状况，说辞大差不差，偶尔某个小地方出了洪灾疫情，皇帝便会给他们拨些赈灾银两。箫子期是万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够入朝听政的，据老太监说是皇帝特许。

“....朕前几日派人彻查了登基大典行刺一事，子期....”

许是皇帝倏然的亲密昵称让他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后说道：“臣在。”

楼楚岚道：“你来说，凶手是何人。”

箫子期偷偷呼了口气，说道：“西境副使林锋及其同伙。”

这一句话出来，大殿顿时炸开了锅，大小官员都面露惊恐。但他扫了一眼，这些人有的不过是惺惺作态，其实连林锋本人的名字都不曾听过。只是这林锋乃是西境监察寮的人，这才让他们吃了一惊。

世人人人皆知寒曦王楼沐寒为五皇子登基大典遇害一事耿耿于怀，而当今的圣上遗嘱一事又众说纷纭、颇有内幕一说，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寒曦王因此事怀恨在心而意图谋反。

况且这楼沐寒驻守边疆多年，虽明面上为西境监察使，但实际大部分的兵权都掌握在他手里，想要弑君夺位对他来说可不是难事。且皇帝刚一召集他回来登基大典便遭遇刺客，说他毫无嫌疑怎么能叫人信服。

楼楚岚又道：“哦？同伙？是为何人。”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傲气，仿佛同伙之人的身份依然在他的脚下。

箫子期道：“是林锋的同胞手足，林泰安。”

“林副使在做副使之前乃是农户出身，其有一胞弟久居乡下。”

皇帝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文武群臣也由震惊变成了质疑，更有一个胆大的官员提出：“既是两个农户，又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潜进宫内行刺呢？莫不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

箫子期一听便知此人是在将矛头指向寒曦王。

楼楚岚偏了偏头，命令道：“子期，你说。”

箫子期道：“臣前日连夜查看了宫中死者的伤口，发现宫中侍卫他们的伤口大都分为两派。正常的舞刀之人基本功都很扎实，砍向一个人时讲究横平竖直。而其中几人的伤口却呈现出斜刀，这是因为林锋将军以前是农户，农户在秋收时使镰刀会斜着砍，这样更省力。这朝堂之上再不会有第二人的刀有这般的特征。”

“那就会有人问，为什么我笃定这个同伙是他的 胞弟而不是寒曦王。”

箫子期朝那人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楼沐寒正站在大殿的侧方，表情泰然自若，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他又接着说道：“那是因为，登基大殿时高塔之上的黑袍人，也是林副使。”

“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殿上又开始沸腾起来，几个人甚至大声的质疑他胡言乱语，但皇帝却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高塔上的黑袍人其实不止一个，此高塔呈立体的三角型，且那日恰巧下了些小雨，起了大雾，大家只是瞧见了一柄剑飞过去，并没有注意到高塔的升降不是？这就是两人的配合巧妙之处。林副使一开始是被安排在宫内镇守，所以鞋袜上不可能沾染皇宫外延河岸边的湿泥，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侍卫的脚下有污泥，而有的人没有，脚下沾了湿泥的人便是从宫外混进来的刺客....”

说罢，箫子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子。

“这是寒曦王府的浣衣房的薄子，上面记录了林副使的浣衣记录，证明他那日的确是从宫外赶进来的。”

左佑宁闻言忽然一笑，质疑道：“你 即说他驻守在宫内的，可为什么他脚底沾了湿泥？这不是自相矛盾？”

箫子期笑着回应：“这就要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了，因为当日，有两个林副使，一个在宫外，一个则藏在宫内，也就是那日的黑袍人。高塔上的升降梯旁有许多细绳藏在角落，刚好是背对着正殿的位置，这也就给两人很大的发挥空间，也是为什么那日赵将军一直击不中他的原因，因为他打的是一个假人.....”

只见一直躲在角落的几个太监迅速扛着一个蒙着黑袍的稻草人将其平放在大殿之上。楼楚岚眯起眼睛，似乎对此事提起了兴致。

箫子期继续道：“这便是林泰安的杰作，是寒曦王派人在通天池的下游寻到的。他从前是一位瓜农，因为时常有人或黄鼠狼偷食田里的西瓜，便利用类似皮影戏的原理造了个会动的假人，且非常精通此技法。他只需要在高塔上操纵黑袍稻草人动作就可以了，但偏偏赵将军的武艺高强，几次下来袍子就被割破了几刀，林泰安怕自己暴露，于是便制造了一场假人逃跑的假象。”

赵迁听到此处却忽然提出疑问：“可那日我分明看到那人用了剑，且打斗起来的时候，剑术不在我之下。”

箫子期说道：“因为后面和你打斗的人正是林副使本人，他刻意用剑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只需要同你过几招让你觉得他是真人便可以了。他是不是飞到你身后的正殿内逃跑了？”

赵迁道：“正是，我当时一追进去他就不见了，再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他飞到宫外的黑影。”

箫子期上前两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从正殿出去，他只是将黑袍脱掉了，伪装成了刚刚赶来支援的林副使。”

赵迁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林锋一来那黑袍人就不见了。

左佑宁伸手捋了捋山羊胡，说道：“那你又是怎么确定，刺杀的人一定他？这脚底有湿泥且会刀法的人可不止有他一个，许是刻意栽赃呢。”

箫子期早有预料，他瞥了一眼龙椅上的楼楚岚说道：“那日我伪装成皇上引开侍卫时，林锋将军将我错认为皇上，一路将我逼到了通天池.....”

话毕，箫子期一把拉下自己的衣衫，背上赫然是一道偏斜向的刀痕。看到这背后触目惊心的疤痕，众人逐渐信服了他的话，又窃窃私语起来。但箫子期还是从其中听到有人怀疑是寒曦王指使。

“此事，与寒曦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