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山坳小路，呼呼夜风吹得松树东揺西摆，发出瘆人的声音。宝珍被莲子紧紧抱在怀里睡着了，金生背着手走在后面。“唉，小孩子病痛就是多。”金生发出感概。“也不完全是，主要是这几个月你明森叔病，我的心思完全在你明森叔身上，没有好好照顾她，她该吃的时候没有吃，该睡的时候没有睡，体质太弱了，就容易生病。”“这也是。”金生点头赞同。接着又说：“好在刚才赤脚医生说没大事，吃点药退下热就会好。”

“噢，说到明森叔，厂里寄来的汇款单还在我兜里，刚才掏出来急得又放回兜里去了。”说着又往上衣兜里掏。“到家给我吧，现在抱着宝珍不方便接。”“也行。”金生又把汇款单放回兜里。“金生，我不是说不要钱，但跟钱相比，我更想收到信，收到你明森叔的信。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再也收不到你明森叔的信了。”说着又哽咽起来。

“莲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像大家所说的一样，你要自己想开来，放宽心，不要打着石头一样硬的结解不开，我知道，这对你来讲这是很难很难做到，但我们要努力啊，在这汇款单上厂里有留言也就是等于信。”

“噢，留言上写的什么？”“这样写的。‘莲子同志，这是你和几个孩子的抚恤金，以后厂里每个月都会寄来，有困难写信来，您在家多保重，祝身体早日康复！’”“哦，老许他们真是有心了，老许人很好的，早几个月你明森叔住院，每天晚上他都会来医院看望你明森叔。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晚上就是刮台风他也穿着雨衣顶着台风来，真是难为他了。他话不多，斯斯文文的，但你明森叔说他做事是个很踏实的人，这几个月没有他们的帮衬，我支撑不到现在，也许早随你明森叔走了。”“真是好人啊！”金生敬佩地感慨。“你也是好人。”“我？”金生声音里带着惊愕，“是的，你也是好人！”“我和明森叔、老许相比差远了吧”“不会差，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好人。”莲子的语气不容质疑。

“叮铃铃，叮铃铃……”“鹅，鹅，鹅……”一群大白鹅水塘里洗完澡大揺大摆地走上路，挡住邮递员的去路，邮递员猛按铃声吓得它们发出高亢的叫声，四处逃散。在地里捋番薯秧苗的莲子直起身拍了拍背在背上的宝珍，眼晴出神地盯着邮递员远去的背影。

“莲子嫂。”和她并排捋番薯秧苗的丫秀心疼地唤她，莲子黯然弯下腰继续捋着一根根秧苗，眼泪滴落在嫩嫩的番薯叶上，再流落到土里。

“叮铃铃，叮铃铃。”用尿桶挑着大粪往地里送肥的莲子，突地站住，一动不动地看着邮递员。

“叮铃铃，叮铃铃，”往猪槽里舀猪食喂猪的她，端着一瓢猪食从猪圈里跳出来，眼晴追随着远去的邮递员。

“叮铃铃，叮铃铃，”稻草从她手中滑落跌下地。“莲婶。”金生小心叫了声，拿着叉耙往稻草垛上叉稻草的手停顿下来。“嗯。”莲子捂住满眶泪水拾起滑落地下的稻草，两手把它们分开，把稻草尾两边一搭，拧成个结，再甩开个“一”字，弯腰抱着一大捧稻草放在“一”字开结上捆起后，举起递给金生堆上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