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森，这几年你没有戴高帽子被游街批斗吧。”“没有。”黑夜中莲子看不清明森撒谎不自然的表情。“没有遇到为难的事情吧？”“没有，只是写写检查。检查检查自己的思想。”“这就好，我也经常说服自己，你这么好的人，怎会被游街批斗呢？但我有很多个夜晚都被噩梦惊醒，梦到你像我们公社的‘走资派’一样，被造反派押着游街，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半夜站在枣树下看着南方方向到天明。”明森听到这，心疼地亲着她额头：“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明森，不知道佟青、字荟、升澜现在怎样了？”“他们在部队可能都去‘支左’了。”“你没有和他们联系吗？”“现在这种形势，他们在‘支左’我不好去打扰他们，怕影响到他们，给他们添麻烦。”

“哦，这样啊。前段时间逢圩，我碰到佟青妈妈，她哭得很厉害，说佟青有一段时间没回信了，你说佟青这么孝顺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他妈妈把手上戴的金戒指和着几块大洋，借洗衣服的机会偷偷丢进河里冲走了，这在以前是多可惜啊！现在一块石头都比它值钱，一块石头还可以筑河堤，夯屋基，而金戒指、大洋 不但做不到这些，还是个祸害。”

“这些都是当今形势所造成的，佟青还会寄生活费他父母吧？”“他妈妈说生活费是按时足月寄来，从没有少过。”“我了解他，佟青不会不管他父母的。他是个非常有孝心、重情意的人，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这样。这样，不管他父母理解不理解，也够他们伤心的了。”

“明森，我很想我们经常能在一起，能经常看到你。你不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牵肠挂肚地想着你，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想吗？”明森摸着莲子的脸反问。“我知道，你也很想，我有时想，既然我不能去滨海市，你能不能要求组织把你调回家乡？调回虔江城？”

明森抚摸着她：“莲子，我们都很想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在滨海市，每逢星期天看着别人家温暖愉快场景，我就会想你们，想你和囡囡们现在家里做什么？是吃饭了呢？还是休息了？调动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对组织提自己个人的要求和申请，我实在是羞于开口，你还要多理解。等我退休吧，到60岁我退休也就只有十多年，60岁以后我们就能够经常在一起了。我们争取活到80岁，60岁到80岁还有20年时间，这20年我要好好补偿你。让你好好过这20年。”

“明森，你讲这么生疏的话。”“这是我的真心话。”他摸着莲子满是妊娠纹的肚子深情地说：“这么多年，你一人带囡囡们，很辛苦。每次探亲假我回来，

只是放一颗种子你肚子里，就管不了了。除了大囡囡，见过你怀肚外，其他几个囡囡都是让你自己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就是生大囡囡时我也不在家……”

莲子捂住明森的嘴“咯咯”地笑：“明森，你这话如果叫丫秀听见了，会笑话死我，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咯咯咯，咯咯咯。”

“我们的私房话怎会让她听到。囡囡们我也要补偿，她们小时候我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没有在她们身边陪伴她们长大。以后她们生的孩子就我们来带，那时我们把房子加大加宽，做个小院。外孙外孙女们都接来和我们生活，就像是办了个幼儿院，我是院长兼老师，你是总务兼厨师，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说这样的日子幸福不幸福。”明森自己也一脸憧憬。

“明森，听你这样说，我巴不得我们快点老，可以尽早在一起。”明森点着她的额头：“莲子同志，我可是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呢，睡吧，天快亮了，明天我要早点去清迈叔家。”

“轰隆隆”一道闪电透过窗棂照亮房间，雨赶着凉爽的风先行，沉闷躁热的房间刹时凉快起来，一会儿雨点欢跳着洒落大地。“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明森举起手臂伸了个懒腰，舒畅地吸了口清爽的空气打着哈欠。莲子偎在明森胸前，安心地睡了，今晚，她注定不会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