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拿着葫芦瓢在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往一水桶腾腾冒着热汽的热水里兑。舀一瓢，手伸进桶里试试温度，觉得还是太热了，又舀一瓢，试试，觉得还是太热了，又舀一瓢，试试，温度合适了，她朝抱着露露逗笑的明森道：“明森，水兑好了，早点洗澡吧，走了80多里路呢。现在给你兑的洗澡水比平时要热些，活泛活泛筋骨。”说完撩起衣襟抹抹手上的水伸手接过明森怀里的露露。

“爸爸洗澡啰，妈妈抱。”明森亲亲女儿的额头，提起妻子兑好的洗澡水往里间屋的洗澡寮走去。

“明森，你把衣服丢出来，我早点洗。”“别、别、别、千万别，今天是星期六，我请了半天假回家，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赶路，后天星期一上课我不能迟到，今晚你把衣服洗了，明天早上干不了啊。”明森急着解释。

“你放心，不会耽误你明天一早赶路的。”她走进里间屋洗澡寮拿出明森换下的衣服，看着明森着急的样子，噗地笑出声。

她用温水泡好军装，拿出家里最黑亮的茶枯饼（就是用茶籽压榨完茶油剩下的渣滓做成饼状物，这有很好的洗涤去污作用，当时的农村没有肥皂洗衣都是用它），在泡湿了的军装上轻轻涂抺着，生怕粗砺的茶枯饼划出军装的线纱，哪怕是一根也不能。这是明森喜欢的衣服，她要军装和明森一样洗去一路的尘灰，干干净浄，清清爽爽的。

用清水漂洗好，拧干，挑了根光滑竹竿晾开扯平。明森在家，她感到整个小屋都亮堂堂的，而晾在竹竿上的这身军装在她眼里也发出熠熠亮光。

凌晨，莲子左手托着叠得平平整整的军装，右手拍拍酣睡的明森：“明森，鸡已叫三遍了，起床吧。”明森习惯性地双手举过头顶，伸一个懒腰哼哼道：“我还没睡醒，真想再睡一会儿。”“我知道你走这么远的路很累，要不再睡会儿吧，晚就晚点吧。”莲子不忍心地说。

“不睡了。”明森用力睁开眼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看到莲子手里干净平整的军装，还是有些小惊讶：“你真的洗净晾干了！”

“是烘干的，一晚上衣服还是干不了，快穿上衣服吧。”把军装递到明森手里，她忙着走进灶间，收拾起小方桌。

穿上妻子洗净烘干的军装，明森显得更加神清气爽。莲子甜笑着端看他穿军装的英姿，认真替他把衣领袖口扯平整。拥他在小方桌前坐下，端上饭菜和一碗酒酿蛋。

他拍拍已吃饱的肚子，风趣地对妻子敬着军礼道：“谢谢莲子，我已吃饱，饭菜很香，很好吃，我全部吃光，准备出发了。”莲子笑奤如花地轻拍打着他：“没点正经。”他顺手搂着妻子的双肩拍着她笑奤如花的脸说：“真的很好吃，你这么早就做好饭菜，不用睡觉啊，时间不早了，我看看露露就走。”说着走进房间撩开蚊帐，俯下身子亲亲还在睡觉的女儿，提起竹椅上的马褡布包甩上肩膀。

莲子从碗厨柜里端出一缽碗米馃，用两片大南瓜叶包好和三个煮熟的鸡蛋放进马褡布包里：“这是你路上吃的午饭。”“你什么时候做得米馃？”明森又一次惊讶问。“昨晚你和露露睡着后我起来做的。”“那你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了。”“这不是经常的事吗？”她淡淡地回答。“哎，还有，你等等。”她走进房间拿出双布鞋：“这个月的鞋做好了。”明森接过鞋轻轻抚摸着，疼爱地看着她：“部队有鞋发，以后你不要再添油熬夜地替我赶做鞋子了，自己也多做几双鞋子来穿吧，不要总是打赤脚。”

“种田人哪有时间穿鞋呢，快走吧，80多里路呢，晚了，要走夜路。”她一边把鞋放进马褡布包，一边催明森赶路。

晨雾里，她站在家门口枣树下，惆怅地望着丈夫远去的身影。明森走出一段路，突回转身走向她。她赶紧迎上前：“明森，怎么啦？落下什么了吗？我去拿来。”“没有落下什么，我忘记跟你说了，你想不想来我们军政干部学校看看？如果想来的话，可以来。已经有些战友的家属都来了我们学校参观。你也来吧，来看看我们平时是怎样学习和训练的。我们在学习和训练的时候是很‘紧张和严肃’的；而学习、训练之外又是相当的‘团结和活泼’。因为我们的校训就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世界上没有哪支部队有我们解放军这样的精神面貌。你来吧，再邀上青芬、秀华、兰英一起来。”

“啊，可以去虔江城啊？”她惊喜地张开嘴。明森微笑着用力点点头。“我会去，我会去的，等我把这丘地的番薯苗栽下去后，我就会邀到青芬、秀华、兰英她们带着露露一起来。”

能去虔江城是她多年的梦想。当年明森在虔江城读书时，她就向往着虔江城，希望能到虔江城看看，逛逛。看看人们所说的大房子，逛逛人们所说的大石子街。

只是这想法暗暗放在心里，以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今天听明森说要她去虔江城他们军校参观，真是让她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