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的夜晚，柯尹和大叔走在街道上，今天工厂加班了，晚上十点城西这边绝大部分的餐馆都关门了，他们走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

大叔带着柯尹走了进去随意找了张桌子喊道:“老板来两个肉菜！快点昂！”

“唉！好嘞！两位慢坐，桌子上有茶！”厨房传来老板的吆喝声。

“柯尹你先坐着我去拿碗。”

柯尹坐下，大叔走到后厨窗前的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碗，揭开锅米饭已经没多少了但还热着。

大叔头也不回冲里面吼道，手上已经开始往盆里装米饭了，“老板，米饭我全拿了啊！”

“得嘞！估计今晚也就你们两个了。”老板从窗户探出身子冲柯尹扬了扬头，“有二十没？”

“还没呢。”大叔一边装饭一边回答。

“哟！年轻人啊！难得。因为什么事儿啊？”

大叔哧了一声，“少打听，赶紧炒菜一会儿我们饿走喽！”

“哎——！那不行，等着马上好。”

老板重新回到厨房，不一会儿香味便飘出了窗户。大叔拿着碗筷和饭回到桌子前，将碗筷放到柯尹面前，柯尹一直低着头，他看出了他的心思，拿起刚放下的碗盛上满满一大碗用力压了压，再盛上一瓢放到柯尹面前。

“还没习惯吧。”

“习惯了。”柯尹小声回答。

大叔笑了一声开始给自己盛饭，“你还要饭吗？”

“不用了。”

“那就好。”大叔盛饭的手放下，把碗里的饭倒回铁盆里，放到自己位置面前。

“菜来喽！”老板端着两盘菜放到桌子上，“两位慢用！”

“哎！等等。”老板正要离开，大叔连忙伸手喊住他:“你这儿有没有什么甜口的菜啊，来一份儿。”

“甜口的？你让我想想。”老板低头想了想开口:“有了！糖醋排骨现在是来不及了，还剩点里脊肉给你们做个糖醋里脊，你看行不行。”

“行，快点啊！多放点糖。”

“得嘞！”

老板走了，大叔拿起筷子开始夹菜，见柯尹还没动筷，他轻笑一声往柯尹碗里夹了些菜。饭有点多他放得很小心。

“你是习惯了工作，还是习惯了他们看你的眼神啊！我懂你的心情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在这个已经定型的世界里一个人从出生到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才是常态，像我们这种提前出来的到哪里都会被另眼相看沦为闲话。人是情感动物，最喜欢的就是说着谁谁谁又过得有多惨有多不好，最害怕的也是成为别人口中的家常，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心灵的磨炼？你越是恐惧越是逃避他们就越是会讨论你，因为你的光比他们还要黯淡，当你有一天能够直视他们时，他们不会再说你任何一句，因为你的光已经比他们明亮。”

“总有一天你会直视他们的，因为你生来有光，你的心脏和意志不会让你就此沉沦。”

“哟！这小哥没动筷呢？咋滴不合胃口啊！”老板端来一盘糖醋里脊放在桌上对大叔说道:“你的要求多加糖。”

“多谢了！”

“嗨呀！谢啥谢！都是做生意的，这点还不能满足你们吗？”大叔摆摆手走了。

“来来来多吃点，听说难过的时候多吃点甜的会开心，这好像叫什么多产生多什么...好像是叫多巴月安的东西是吧？反正就是让人高兴的东西。”

或许是柯尹饿了又或许是柯尹馋了他拿起筷子开始扒拉着菜，菜吃完了他就扒拉着米饭，也没见他夹菜，大叔只好一边吃给一边夹菜，他知道这是柯尹必须经历的道路，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不一会儿老板又回到了桌子前放下三瓶啤酒和一碟花生米，从邻桌端来一根板凳坐下。

他冲柯尹说道:“能喝吧？”

“有什么不能喝的？”大叔替柯尹说话，拿起一瓶放到柯尹面前，“只是你这收费吗？”

“算了太晚了，这酒和花生米就当请你们的，我陪你们好好喝点儿。”

咔呲——！

咔呲——！

啤酒打开大叔和老板碰了一杯狠狠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声音。

柯尹伸手捏住啤酒，是冰的，听说冰啤最能释放情绪，他抬头看了眼大叔，大叔朝他点了点头，他拿到桌子底下打开。

咔呲——！

冰花溅到他脸上，他忽然间觉得心情好了点，抬起头猛灌。

他第一次喝酒，啤酒好酸，好苦，但好像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好舒服，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大人这么爱喝酒的原因，在酒下肚的那一刻身上的杂念真的会消散。

“来一根吗？”老板抽出一根香烟，是市面上很便宜的那种十元一包。

看着烟柯尹很想伸手去接过，据说这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东西，哪怕只有在火焰燃烧的几十秒。可他又不敢，因为老大总是拦住他们。

几经挣扎柯尹觉得自己应该是长大了，至少他认为是，他手刚动大叔已经先他一步握住香烟。

“唉！还小，抽不得。”

“也是。”老板自嘲一笑把烟塞回烟盒里，“这玩意儿挺伤身的也就爽在那几十秒。”

酒过三巡，已经很晚了他们从餐馆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二点，街道已经死一般寂静。柯尹醉了，后面老板上头了直接请了他们一箱，第一次喝酒的柯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埋头猛灌，释放身体里的杂念，自然而然他醉了，醉到差点走不动路。

大叔酒量很好哪怕他喝了很多现在也只是微醺，他搀扶着柯尹回到宿舍，宿舍是大叔找朋友特意安排的，两人间供他们两个人住。他在想着等明年那四个臭小子不送外卖来这里的时候，他换个六人的。

时间很快就过了半个月，夏季的炽热并没有减多少反而更热了。

这天柯尹和大叔回到了奶奶家，奶奶见柯尹回来褶皱的脸浮现在笑容，他笑着拉过柯尹在床上坐了好久也聊了好久。临近中午奶奶拖着身体走向屋外说要给柯尹做饭。

虽然柯尹大叔还有四个小弟坚决不让奶奶做菜，最后在奶奶的坚持下他还是为柯尹做了一道题最拿手的菜菜，酸辣土豆丝。

这也是小时候柯尹最爱的菜，他觉得酸酸辣辣的很好吃。

看着柯尹吃饭的样子奶奶笑了，她笑的比平常都要开心，她借着为柯尹进屋拿纸的理由转身留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