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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122章 上梁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556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八年前,落入明氏和柳生清正手里的顾琢遭遇了什么,顾兰因从唐嵋口中听说了个大概,但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个中冲击力差别之大,起码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顾兰因一双眼睛先是红得吓人,旋即,血色凝聚成煞气,她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调头就往外走。

顾琢赶紧拽住她:“你去哪?”

顾兰因用力柔和却不由分说地掰开他手指,语气很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两码事:“去宰了柳生清正!”

顾琢:“……”

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丫头真是他教出来的?

然而顾兰因正值濒临爆发的当口,顾琢怎么也不敢火上浇油,他反手抓住顾兰因手腕,将人硬拽到自己身边,像哄一只炸毛的猫儿一般,轻拍拍她后背:“没事的,都过去了,师父不疼……”

他两条胳膊上都是罗网丝刮出的血口,伤口刚缝合完,很容易裂开。顾兰因不敢挣动,由着顾琢将自己拽到跟前,再被自家师父一气顺毛,堪堪冲到天灵盖的火气终于被强行镇压下去。

她重新半蹲下来,抚摸着顾琢胳膊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才离开两天……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心疼落在顾琢眼里,就似一条柔软的藤蔓,在他心头软肉处轻轻蹭了下,顾教授猛地一颤,难以言喻的悸动电流一般,从胸口一路奔袭到手指尖。

他抬手抚摸着顾兰因的长发,万千发丝从他掌心滑过,说不出的缱绻缠绵:“好了,这不都没事了吗?有长辈在,别让人看笑话。”

顾兰因哧溜了一下鼻子,被他一语提醒,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活物”——被她当成空气忽略的男人站起身,拄着一根怪模怪样的木头拐杖,向意剑师徒打了个招呼:“这位就是令徒吧?一晃这么多年,连顾先生的徒弟都这么大了。”

这男人年纪已然不轻,两鬓花白,个头不高,腰板却挺得笔直。顾兰因看了他半天也没找到熟悉的影子,只能懵逼地转向顾琢,就听自家师父不高不低地说:“这位是柳生集海先生……二十年前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东瀛柳生流的家主。”

顾兰因:“……”

如雷贯耳也不过如此了。

和“只是”皮肉伤的顾琢相比,一同被送进医院的明总裁要凄惨得多,五毒教大概是故意报复,暗地里没少下黑手,除了皮肉伤,肋骨也断了两根。陈聿进来“探监”时,这位被护士裹成个动弹不得的木乃伊,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一看到他,脖子抻得老长,跟个迫不及待的老鳖似的:“我师父怎么样?”

陈聿手里拿着个不知从哪顺来的苹果,一边不紧不慢地削着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吧,你师父比你扛揍得多,你只能横着,他好歹还站得住,用不着你操心。”

明承诲:“……”

这说法听起来实在没法让人放心。

他只犹豫了一下,就艰难地撑起身,伸手去够床头的呼叫铃:“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得去看看。”

陈聿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推,就把他搡回床上,虽说有枕头做缓冲,还是牵扯到肋下断骨,明总裁登时嘶了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厥过去。

“你师父好着呢,用得着你去看?”陈聿把削好皮的苹果塞进嘴里啃了口,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凉飕飕地睨了明承诲一眼,“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师妹刚赶回来,就在你师父病房里,你现在过去……大概只有干啃狗粮的份。”

明承诲:“……”

这话稳准狠地捅进明总裁胸口,将他的心肝肺怼成了一串碳烤内脏。

然而小明先生毕竟道行深厚,只用一句话就找回了场子,他说:“就算干啃狗粮,好歹我师父愿意为我挡枪子,陈警官呢?顾师妹不在一边拍手叫好就不错了吧?”

陈聿:“……”

这就是传说中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

陈警官好悬被气成一只大肚子蛤蟆,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这趟来的正事:“对了,你们明氏的安保系统都是摆着看的吗?怎么那么容易被柳生清正得手?”

明承诲脸上的笑意也有点挂不住了,大概是想起被邪教分子当破口袋一样拖在地上的惨状,着实有损自家英明神武的形象。

这伙邪教分子未必有多能打,乱七八糟的鬼蜮伎俩却是层出不穷,好比明总裁,就是这么阴沟里翻船的。

他抿紧嘴角,沉默片刻才道:“安保系统是对付外人的,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从里面掺了沙子。”

陈聿面露了然:“你身边的人给买通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明承诲居然摇了摇头:“不是买通……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易容成我身边的女助理,我没有防备,才被他们得了手。”

陈聿:“……”

易容术不是只该存在于武侠小说里的吗?

第122章 上梁

这种逆天神技都能成真,我大中国离造出变形金刚是不是也不远了?

陈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伙毒贩还真够难缠的,你别说,今天要不是那古老头突然冒出来,你和你师父就危险了——不过那老头怎么知道柳生清正要对付你师父?他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明承诲算是听明白了,这货东拉西扯了半天,真正的戏肉只有最后一句。

“我要是说不知道,陈警官也不会信吧?”明承诲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我确实没见过他,只是听我师父称呼他为……柳生集海。”

陈聿敏锐地拧紧眉:“姓柳生?他跟柳生清正什么关系?”

明承诲低垂眼帘,从陈聿的角度看去,居然和顾琢有微妙的共通之处:“他是东瀛柳生流的正统家主,按辈分,柳生清正得管他叫叔叔。”

“——也就是二十年前,我师父打败的东瀛剑客!”

相隔一条走廊的病房里,顾兰因活像被锥子扎了,猛地站起身,背对顾琢,扎开两条胳膊,和护犊的母鸡一般,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这姑娘也是翻脸堪比翻书,方才还一脸“躺平随你揉肚皮”的乖巧,此刻却沉下脸,目光要是能凝聚出实体,已经在柳生集海身上戳出十几二十个透明窟窿。

“你们柳生一门害得我师父还不够惨?还想怎么样!”顾兰因眼睛里还没完全消退的血色重新泛上来,红得汹涌欲流,“正好,新仇旧恨,咱们一块算!”

顾琢垂下眼,不知是头疼还是怎的,用力摁了摁太阳穴。

实事求是地说,顾兰因并不是冲动上头就不顾一切的愣头青,好歹在江湖上独自闯荡过多年,该有的城府和理智一样不缺。可惜是人就有软肋,顾兰因那片不能碰的逆鳞就是她师父顾琢,如今柳生清正非但碰了,还试图拿刀子连血带肉撬下半边,顾姑娘没直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已经是十万分的克制。

单从长相来说,不难看出柳生集海和柳生清正的血缘关系,这两位眉眼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柳生集海的下颌骨要饱满许多,这副相貌放在柳生清正的脸上是歪瓜裂枣,到了他这儿,却平添几分说不出的严谨与震慑力。

然而他看向顾兰因的眼神却是温和的,近乎慈祥:“当年初见,顾掌门自己还是个身量刚长成的少年,一晃多年,令徒都这么大了,意剑一门后继有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顾琢握住顾兰因手腕,轻轻扯了扯,顾兰因满怀戒备地盯了柳生集海一眼,再怎么不情不愿,还是乖乖退到一旁。

柳生集海比顾琢年长许多,按说前辈站着,顾教授绝没有稳稳坐着的道理。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刚经过一场恶战,他实在站不起身,于是稳如泰山地坐在原地:“今晚多得柳生先生相助,顾琢感激不尽。”

顾兰因用鼻子喷了一声,当着自家师父的面,终究没说什么。

柳生集海叹了一口气,花白的头发微微颤抖,无端有种萧瑟之感:“顾先生言重了……若不是我没教导好后辈子孙,也不会给你平添这么多麻烦,拨乱反正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他看了看顾兰因,微乎其微地勾起嘴角:“倒是羡慕顾先生,收了个好徒弟。”

顾兰因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琢无奈地加重了语气:“兰因!”

顾兰因哼了一声,半蹲下身,伏着顾琢膝头不吭声了。

顾琢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抬头看向东瀛柳生流家主,嘴角笑意还没完全收敛,视线却已凝聚出一线锋芒:“柳生先生此番东渡,只是为了来找柳生清正这个不肖后辈?”

真想拨乱反正,早八百年前就该出山了,何必等到现在?

反正意剑师徒俩是不相信这番说辞的。

柳生集海垂下眼皮,目光越过顾兰因,落在顾琢右手小臂的伤疤上:“这一刀……是挑断手筋了吧?”

顾兰因眼中戾气乍现,然而同一时间,她只觉得顾琢摁在她头顶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到了嘴边的肝火便被自家师父强摁了回去。

“是挑断了手筋,”顾琢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这只右手就算废了,后半辈子都不能跟人动手。”

顾兰因拉过他那只残废的右手,小心握进手心里,用嘴唇轻碰了碰。

“可惜了……”柳生集海摇了摇头,“我等了二十年,希望能再和意剑一门一较长短,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顾先生,意剑一门若在你手中一蹶不振,你不觉得惋惜吗?”

顾兰因蓦地扭过头,眼神不善地盯住他。

顾琢拍了拍她肩膀,目光纹丝不动地对上柳生集海。

“二十年前,我侥幸赢了柳生先生半招,自此被‘盛名’压得翻不了身,”他揉了揉发涩的眉心,“年少轻狂时,确实想过凭三尺青锋纵横江湖,非得到这个年纪才能明白,所谓‘盛名’,其实不过是身外拖累。前车之鉴,自然不希望门下弟子步我后尘。”

柳生集海犹有些不甘心:“可你不仅是意剑掌门,更是中原武林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山,这些年,中原武林人才凋敝、江河日下,如今连你都拿不起剑,南武林盟莫非是要一蹶不振?”

顾琢浓密的睫毛微微闪烁,在他眼皮下收敛成一道浓墨重彩的弧度,尾端本该缱绻多情、迤逦入鬓,可当他正眼看来时,那弧线就似被人硬生生从中截断,干净利落,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东海市总共八个城区,千百条大道,随便怎么走都是平坦开阔,一眼望到尽头,”顾琢淡淡地,“柳生先生,现在早不是几百年前的江湖,眼前明明有康庄大道,咱们何必非强着后辈往独木桥上拐?”

柳生集海倏地一震,骨节狰狞的手捏紧了。

顾琢在医院里住了一天,确认没有大碍,第二天傍晚终于被医生放行。顾兰因跑上跑下办完了一溜手续,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等在医院门口的两尊门神。

顾兰因:“……”

这小子怎么就阴魂不散啊?

然而眼下是非常时期,陈警官主动要求送他们回去,顾兰因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她人在车里,满心满念都是顾琢方才那番话,以及他手臂和肩背上的伤疤——要是她没看错,其中大部分是烧伤,还有些……却像是被人刑讯过的痕迹。

那些疤痕就跟插了翅膀似的,在她眼前飞来飞去,搅得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直到回了家,顾琢随手带上屋门,顾兰因才如梦初醒。

顾教授两条胳膊上都有伤,自然没法做饭,幸而冰箱里还有存货。顾兰因安顿好顾琢,自己系上围裙,去厨房里炒了两个菜,又将花旗参和老鸡放进紫砂锅里小火慢炖。

这姑娘什么也没说,官司却都写在脸上,存心借折腾自家厨房分散注意力。顾琢坐了一会儿,忽然一声不吭地走过来,抬手一带,将顾兰因圈进怀里。

顾姑娘手里拿了个鸡蛋,正准备打进烧热的油锅,被他突如其来地横插一杠,手上失了力道,倒霉催的鸡蛋扛不住意剑传人的指力,直接五马分尸。

蛋壳和蛋液齐飞,整个灶台被糊成一张黄白相间的大花脸。

顾兰因的脑回路差点烧过载,百忙中下意识地关了火,就听身后添乱的那位凑在她耳根边上轻声说:“想问什么就问吧,师父还会瞒着你不成?”

顾兰因喉头艰难地滑动了下,几分钟前还百爪挠心,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此起彼伏,恨不能立马跟顾琢掰扯个清楚。眼下却像是有谁在她脑子里放了把火,将这些问题烧得片甲不留,只余一把狼藉的灰。

“我身上的伤……有些是当年在金茂湾火场里留下的,有些是柳生清正弄的,”顾琢淡淡地说,“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顾兰因在自己烧成灰的脑袋里扒拉半天,总算挑出一具囫囵“尸首”:“……疼吗?”

顾琢愣了下。

“小嵋说,唐伯伯把你救回来时,你浑身都是伤,一边走一边滴血汤,”顾兰因低头捡起抹布,像是遮掩什么似的,快手快脚地收拾好灶台,“那么多伤……一定很疼吧?”

顾琢笑了笑,下巴尖抵住她的头顶心。

“其实也还好,”他说,“从小练武,谁没伤筋动骨过?我伤惯了。”

顾兰因闭了闭眼,突然转过身,狠狠吻上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