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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100章 新年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566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稚子和老父都是过于沉重的担子,随便碰上一个,都会逼着人以望尘莫及的速度成长起来。

偏偏这两样被顾琢占了全,在少年老成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也就不足为怪了。

顾掌门不是天生的圣母,当初收养顾兰因时,他也曾犹豫过——不只是因为养大一个孩子要花费无数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更因为他当年其实也只是个弱冠青年,人生路才刚刚开始。

他自己的肩膀还没完全长成,又怎么能负担起另一个孩子的人生?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说重不重,顾琢一只手就能抱起来,说轻却也不轻,未来数十年的人生路,自此沉甸甸地压在顾琢肩头,也难怪顾掌门会谨小慎微、诚惶诚恐,不惜拿出当年考研的刻苦勤奋,从书店里抱回一堆养孩子圣典钻研攻读,唯恐一不当心就误了孩子终生。

一开始,顾琢只是把顾兰因当成自己的责任,他既然收养了这孩子,就要对她的未来负责。可是养着养着,没留神倾注了太多心血,连着一副神魂也被这孩子牵扯走……

这就是他始料未及的了。

“没有家长不希望孩子好,”顾琢说,“可能你母亲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如果她做不到,你不妨先走出一步。”

他忽有所感地扭过头,隔了半个客厅,目光和厨房门口的顾兰因对在一处。

顾琢微微弯下眼,眼角浮起细微的纹路:“在这一点上,你可以学学兰因。”

顾兰因:“……”

学她?

自家师父真不是拿她开涮吗?

何菁菁扁了扁嘴:“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俩一开口就要吵架。”

顾琢略有点无奈的和顾兰因交换了一个眼神,头一回意识到这世上的熊孩子品种繁多,有顾兰因这种稍一点播就回归正轨的,就有何菁菁这种身撞南墙也死不回头的。

这么看来,老天对顾掌门这个新手村菜鸟还挺眷顾,没一上来就给个高难度副本。

何菁菁可能是从小在外头野疯了,要她沉下心安安静静地写作业,比训练野狗爬树还难。小姑娘坐在那儿动摇西晃,一会儿抠抠手指,一会儿抓抓脸颊,眼神飘来荡去,就是不往作业本上落。

顾兰因随便瞥过一眼,忍不住道:“你这单选题怎么选的?二十个选项,错了十二个,虚拟语态没学过吗?换成我是你妈,也得跟你吵起来不可。”

何菁菁狐疑地看了看她。伸手盖住作业本:“你怎么知道我错了十二个?别是瞎蒙的吧?”

顾兰因没搭理她,往鼻梁上架一副保护视力的平光镜,抱着笔记本专心致志地敲起键盘来。

她半天没吭声,何菁菁不由好奇地探出脑袋,只看到满屏的英文,眼睛差点散了光:“你、你这是什么?大人还用学英语吗?”

顾兰因手上劈里啪啦敲个不停,还能分出心思教训未成年人:“大人不用学英语,但要靠英语混饭吃,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当心以后连饭都吃不上。”

顾琢忽然有点忍俊不禁,大约是觉得数落未成年的顾姑娘身上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何菁菁看样子没太往心里去,不过眼前两个“大人”,一个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另一个低头看书——不是打发时间的休闲杂志,而是正儿八经的线装书,也不是随便捧着装模作样,而是真的看入神了。

她用笔杆挑了挑鬓角,在这样的氛围里,胸口揣着的小猫爪子逐渐消停下去,终于能把心思放在作业上了。

顾兰因吃饭前给何其芬发了短信,结果两个小时后才收到何女士的回复,说自己有事耽搁了,要晚一点去接孩子,麻烦顾兰因先代为照看。

顾兰因想回复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话都打到一半,手指一顿,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九点,何菁菁趴在茶几上,两片眼皮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如胶似漆地往一处黏。顾兰因摘下镜片,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回头一看,顾琢斜靠在沙发垫上,眼睛微微阖着,呼吸轻而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顾兰因冲何菁菁比了个“嘘”的手势,从里间抱了一条薄被出来,搭在顾琢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

练过武的人,警惕性一般来说比普通人强许多,顾琢尤其是个中翘楚。只要他还有一丝清醒,任何人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到他身边。

不过很显然,他一手带大的小女孩不属于“任何人”的范畴。

顾兰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目光犹如化开的热油,软踏踏黏糊糊地胶着在顾琢脸上,死活撕不下来。

就在这时,何菁菁伸出一支笔杆,鬼鬼祟祟地捅了下她:“姐姐……”

顾兰因头也不回:“怎么了?”

何菁菁啃着手指甲,目光在她和顾琢之间扫了个来回,大眼睛眨巴眨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顾兰因百忙中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明白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很清脆:“明白你为什么看不上那个姓陈的哥哥了。”

第100章 新年

顾兰因:“……”

何菁菁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眯眼,看起来居然有点微妙的猥琐:“要换成是我,我也不选那个直男癌。”

顾兰因:“……”

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何菁菁歪了歪脑袋,忽然百思不得其解地一皱眉:“可是也不对啊……我妈说你是顾、顾掌门从小带大的,那顾掌门不就像你亲爸一样?你看着他……真能下得去嘴吗?”

顾兰因终于忍无可忍,从果盘里摸出一个苹果,塞进这丫头呱噪不停的嘴里。

周遭立马安静下来,顾兰因长出一口气,却没留意旁边顾琢鸦翅一般垂落的睫毛轻颤了颤。

顾琢原本是闭目小憩,顾兰因给他盖毯子时他就醒了,只是不想睁眼……直到何菁菁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传入耳中。

他刚开始只是不想睁眼,现在却是不能睁眼了。

只听何菁菁一边“咔嚓咔嚓”啃着苹果,一边含混不清地问:“姐姐,你真喜欢顾前辈吗?”

醒着的顾兰因和装睡的顾琢不约而同地一僵。

被戳中心事的顾小姐故意用一种浮夸的腔调转开话题:“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天天挂在嘴边,小屁孩装大人。”

何菁菁一挺胸膛:“谁是小屁孩?我都十四了,再过两年能领身份证了。”

顾兰因:“……”

都能领身份证了,唉呀妈呀,好大的岁数啊!

何菁菁:“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这从古至今,只要是徒弟倒追师父,就算最后happy ending,也必定是历尽艰险、崎岖坎坷,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你看那几部讲师生恋的热播剧,都是这个套路,不虐得七上八下死去活来不算完。”

顾兰因面无表情:“什么热播剧?我怎么没听说过?”

何菁菁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调出一副页面,顾兰因探头一瞧,见那海报上的女人画着烟熏妆和大红唇,妆面浓得亲妈都快认不出了,登时一囧。

何菁菁收回手机,得意洋洋地说:“总而言之,一旦落入师生恋的套路,吃亏的总是徒弟——尤其当这师父还是江湖名宿、声名显赫,那徒弟百分之百会被打成‘不伦不孝’‘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丧心病狂’……”

顾兰因脸色陡然一沉。

何菁菁浑然未觉,继续发表高见:“万一那师父还是个口不对心、欲拒还迎的怂货,就更惨了,徒弟付出良多,却得不到回应,又被正派人士步步紧逼,无路可退,最后的结局铁定是黑化入魔、血流成河,师父杀身成仁、拯救苍生……”

顾兰因脸色不难看了,冲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黑化入魔……血流成河?”她苦笑着想,“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有……真到了那一天,我还能看着他杀身成仁不成?”

她转过头,目光对上顾琢沉静的睡颜,那点蠢蠢欲动的火气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顾琢“离世”的那些年,顾兰因不知多少次从午夜梦回中满头冷汗地惊醒,那时她想,要是顾琢还活着,只要让她偷偷瞧一眼,就算拿十年阳寿来换,她也心甘情愿。

如今,那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心里的贪念却如野地上的荒草,经风一吹,一发不可收拾。

“想什么呢?”她自嘲地扁了扁嘴,“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差点害死他的吗?一个坑里不能栽两回,你害了他一次不够,还想再害一次?”

她握住顾琢搭在沙发边缘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将漏风的被角小心掖好。

“我其实也没想怎么样,”顾兰因低声说,“我知道他是我师父……我就想陪在他身边,要是有一天,他嫌我烦了,或是有了喜欢的人,不方便和我住一块,那我搬走就是,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顾琢为她操了十多年的心,从年方弱冠到年近不惑,最好的年华都搭在她身上。

如今历劫归来,想过一过无风无浪的安生日子,她还能拦着不让?

那不真成了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何菁菁把她这番话放在脑子里咂摸片刻,掐头去尾,最终得出“只求陪伴,不求回报”八个字。

一时间,何姑娘震惊地瞪圆眼,话都不会说了。

要是顾兰因指天画地、赌咒立誓,咬死了这辈子非君不嫁,何菁菁可能还没这么惊讶,但她偏偏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何菁菁抓抓头,隐约意识到,这姑娘怕是没那么容易迈过这道坎了。

当晚,何女士临近十二点才赶到902,把睡成一团死狗的何菁菁拧着耳朵拎起来。彼时顾琢已经“睡醒一觉”,还跟何女士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何其芬盯着他瞧了两秒,记忆中的那副面孔从光阴长河中浮凸而起,与眼前之人逐渐重合在一处。她下意识地松了手,忙不迭捋平皱巴巴的衣角,两只手有点不知放哪合适:“顾……掌门?”

顾琢微笑颔首,眼角浮起细碎的纹路,显得含蓄又蕴藉:“新年快乐。”

何其芬微微一愣,就听夜色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再低头一看表,时针已经过了零点。

新的一年到了。

可能是新年夜自带魔法,能让浮躁的人心沉静下来,何女士没再揪着何菁菁喋喋不休,礼貌地道了谢后,她拽着兀自撅着嘴的小姑娘告辞离去。

顾兰因趴着窗口往外看,发现外头居然纷纷扬扬地飘着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在草坪上积了薄薄一层。微弱的灯光下,路面凝结起细碎的冰渣,夜色中的两母女相互搀扶着,看背影像是在并头细语。

顾兰因若有所感地扭过头,只见顾琢站在门口,也正静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顾兰因几乎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的身后是这一年最后一场雪夜,眼前是这辈子名字已经镂刻心头的男人,远近无人,万籁俱寂。

安静的能听见新雪落地的簌簌声。

太容易让人沉沦了。

不过片刻晃神,顾琢已经走到跟前,十分自然地替她撩起一缕垂落鼻尖的散发,拂到一边。

闲居在家,他只穿了一件柔软的棉布衬衫,外面套了件羊绒背心,衬衫袖口卷起半边,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非常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顾兰因忽然想起一件事:自打他俩相认后,顾琢时不时做出类似的举动,他做得相当自然,以至于顾兰因自己都没留意到,这“自然”背后不合常理的亲昵。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是顾琢一手带大的,在顾掌门看来,跟自家小女儿也没差多少,平时相处就少了几分顾虑。可就算是亲生女儿,到底已经成年,这样亲昵的肢体接触,似乎、也许……有点不大合适?

没等她从这个令人震惊的“发现”中回过神,顾琢将一个温热的杯子塞进她手里,“随口”问道:“我看何掌门临走前拉着你说了半天话,出了什么事吗?”

顾兰因猛地一激灵,瞬间回魂了。

“对,何掌门说,她今晚之所以没能及时赶来,是因为在路上撞见了一个人,”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吐出一个名字,“……霍成。”

顾琢微微一皱眉,眼瞳微乎其微地一缩。

顾掌门平安归来,顾姑娘心头那把刀已经拔出,虽然彻底愈合尚需时日,人生总算有了向前看的可能。

她不再执着于昔日仇怨,也就没那么关心霍成的死活——能抓住最好,抓不住,只要那老小子别来打扰她和顾琢的平静生活,她也懒得过问。

“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五毒教在东海市的一个隐秘据点,连霍成带漏网之鱼一锅端了,”顾兰因淡淡地说,“太具体的细节,现在还不方便向外透漏,不过陈警官让何掌门给我带句话,之前小巷里的枪击案大概能破了……”

她话音陡然一顿,因为顾琢的手掌往下一滑,顺势捧住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