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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91章 遮风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578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一顿饭,顾兰因一个人解决了大半盘糖醋排骨,到后来连汤汁都不舍得放过,恨不能端起盘子拿舌头舔。

顾琢看着好笑,又怕她吃坏了肚子,好说歹说,总算从她手里抢下了菜盘。

一顿饭吃完,顾兰因很自觉地把空碗空盘端进水槽,三下五除二洗刷干净。冷不防一回头,就见顾琢居然没回房间,而是抬手撑着门框,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顾兰因心里一动,一只脚像是踩空了,飘飘悠悠地悬在半空,有点没着没落,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一层凉汗:“……师父?”

顾琢没说话,弯下眼角冲她笑了笑。

顾兰因:“……”

心脏差点停跳一拍!

顾兰因是顾琢一手带大的,师徒俩相依为命多年,按说早习惯了“二人世界”。可不知是因为阔别多年,记忆被甩下老长一段路,紧赶慢赶也没赶上来,还是她自己心里有鬼,眼睛自然而然地戴上一层滤镜。

总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写的“心脉尽断”一样,心脏损坏了轴承,越发撒丫子乱窜起来,震得她耳根嗡嗡乱响。

顾琢浓密的睫毛忽闪一下,微微低垂眼帘:“要是没别的事,下午陪师父去一趟西巷吧……收拾东西。”

顾兰因悬起一点的心脏猛地落了回去,那单薄的胸口里大概长了一片花圃,这一落就砸起一片明媚的春光。

“好啊,”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只手背到身后,偷偷在衣角擦了把汗,“没问题,什么时候都行。”

顾兰因不知道顾琢有多少“家当”需要搬,特意翻出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顾掌门目测了下,顾小姐要是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去估计问题不大。

他推了把镜片,有点无奈:“没那么多东西,不用拿这么大箱子。”

顾兰因咧了咧嘴角,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先被一阵抑扬顿挫的背景音抢了先——那BGM的调子还颇为曲折,一拐十八弯,哼唧半天,来回只有一句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顾兰因“呼啦”一下,全身血液犹如受到地心引力似的,汹涌奔腾地冲上头顶,三寸厚的脸皮尚且能兜住不露怯,耳根却有点hold不住,“蹭”一下红透了。

她拿出中考测验五十米的劲头,冲过去薅起手机,正准备施展一阳指摁灭了,却发现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号码。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警方刚端了一伙邪教分子的窝点,拔出萝卜带出泥,又顺势拔除了好几个据点。可凡事总有漏网之鱼,那些侥幸逃脱的邪教分子随便往街头巷尾一躲,或是混迹在普通人群中,警方就是长了透视眼也很难把他们揪出来。等到这一波风声过去,来年“春风”一催,新一茬“野草”也就郁郁葱葱地冒出头。

顾兰因唯恐是警方那边有了新消息,赶紧接通电话,没说两句,脸色忽然一变:“您、您是……周教授?”

顾琢目光微凝,扭头看了过来。

周教授大名周炳昌,是东海大学文学院前院长,在专业领域也算响当当一号人物,够得上“泰山北斗”的规格。

更重要的一点,他是顾琢读博时的导师。

意剑前掌门聂卓交友广泛,他一“江湖人”,不知怎么就跟周教授这个“文化人”有了交情,还颇有点“相交莫逆”的意思。

意剑一门传承多年,掌门大多是文武兼修之辈,动真格考学进修的却没几个,满打满算下来,顾琢算是唯一一株“独苗”。

门派里难得出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聂卓看重的不得了,当年特意拉着小徒弟上门拜访,珍而重之的将唯一的徒弟托付给周炳昌。看在和至交好友多年交情的份上也好,顾惜顾琢本人的才华也罢,周教授一辈子育人无数,最放在心上的还是这个学生。

不说别的,单是顾琢博士毕业后顺利留校,乃至后来年纪轻轻评上教授职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托赖周炳昌为他疏通关系。

不过后来的变故,却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论辈分,周教授算是顾兰因“师祖”,也难怪顾姑娘一听他自报家门,脸色瞬间变了,毕恭毕敬地将手机交给顾琢。顾掌门接过手机走到一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兰因一边将沥干净水的碗碟放回碗橱,一边竖起耳朵——以她的耳力,又是共处一室,哪怕顾琢音量放得再低、手机收音效果再好,也能听得一字不落。

只听顾琢道:“是,今天刚出院……抱歉,这些年音信全无,害您一直牵挂着。”

听筒那头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唉,我也是听张悦提起才知道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顾琢是个温润谦和的君子人,当着师长的面尤其如此,闻言,他眼睫低低一垂,几乎触碰到苍白的脸颊:“是,当年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向您说明……让您费心了。”

周教授叹了口气:“幸好人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师父交代……你今儿个有空吗?”

第91章 遮风

顾琢下意识地看向顾兰因,正好顾姑娘也正偷摸瞄他,两人目光飞快地交汇了一瞬。

一刻钟后,顾琢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取出一套正装——那衣服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除了两肩和腰身略微宽大几分,其他无一不严丝合缝,衬衫熨烫得笔杆条直,直接就能上身。

顾掌门站在等身镜前换衣服,顾兰因就坐在桌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下巴垫在手背上,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琢一扭头,猝然对上她目光,有那么两三秒光景,时空摁了“暂停键”。紧跟着,时光重新流动,顾琢两条腿就跟不受控制似的,自己走到她跟前,伸手摁了摁他的小女孩:“怎么了?”

顾兰因眨巴眨巴眼,自己也说不上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之前“生离死别”太久,一想到要跟顾琢分开整整一下午,她就浑身不得劲:“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要是张糖纸就好了。”

顾琢:“……”

这丫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顾兰因一本正经地说:“当糖纸多好啊,师父把我叠一叠,往兜里一揣,上哪都能随身带着,我就再也不用离开师父了。”

顾琢:“……”

行吧,意剑一门一脉单传,他这辈子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一个嫡传弟子,除了宠着,还能怎么着?

顾掌门约了周教授,顾兰因只能自己拖着巨大无比的箱子,一个人去西巷收拾东西。空箱子倒不沉,只是个头摆在那儿,以顾小姐的身量,搬动起来难免吃力。

从小区到西巷,打出租不过十几块钱,但是顾兰因转念一想,顾琢回来了,家里多了个人,以后的花销铁定直线上升。她虽然手头不紧,但钱这玩意总是不经花的,没必要的开销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些年,顾琢隐姓埋名,一个人寄身小药店,虽说有唐老板照顾着,日子多半还是过得不容易。顾兰因只是稍微一想就心疼得不行,暗地里打定主意,顾琢往后想钻研学问也好,寄情书画也罢,最好就这么逍遥惬意地一辈子,再不要为生计操半点心。

“他替我遮风挡雨了十多年,”顾兰因想,“好不容易,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也该我来照顾他了。”

她一边吭哧吭哧地拖着箱子,一边飞快地盘算——这些年,她接翻译做兼职,花销又不大,手头还算小有积蓄。可人生的风浪又多又急,谁也不知下一个浪头什么时候打来,这点积蓄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顾兰因当初应聘长飞,只是为了接近明氏,眼下旧案水落石出,多年沉冤一朝雪洗,她心事已了,综合各方面因素考量,长飞就不是一个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幸好之前考了中级翻译资格证,倒不如干脆辞职,再找家正经的翻译公司做着,”她想,“要是做得好,一个月万把块钱总没问题,到时再考个同声传译,应该……”

她还没“应该”出个所以然,身后忽然传来两下车喇叭响,她扭头一看,就见一辆熟悉的墨蓝色雪佛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紧接着,车窗摇下一半,丁建那张油光润泽的脸探了出来:“怎么,小丫头,上哪儿去啊?要不要载你一程?”

顾兰因看了看丁建,又瞧着手里的大箱子,没怎么费劲就做出选择——上车。

两分钟后,雪佛兰晃晃悠悠地拐过街道,丁建斜乜着眼角扫了顾兰因一眼,慢腾腾地说:“你这一周没来公司,我给你请了病假,回去记得补假单……不过我猜,你大概在公司待不长了吧?”

顾兰因揉了揉鼻子,不知说什么好。

“你没来这一个礼拜,我仔细想了想,总算把前因后果琢磨明白了,”丁建说,“你个死丫头,当初应聘长飞就是因为长飞要和明氏合作了,对吧?你是打算拿长飞当跳板,去查你师父当年那桩案子,没错吧?”

顾兰因被他戳中心事,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装哑巴。

“你自己的路,自己知道怎么走就行,我一个局外人,不好随便指手画脚,”丁建说,“阿聿这阵子也忙,调了又调,好不容易抽出一个上午去接你俩出院,回来午饭没来得及吃,下午又去市局了。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顾兰因:“什么话?”

“他说这回的事已经惊动了上面,市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展开大规模严打,”丁建恪尽职守地充当着“复读机”,“你们这阵子消停一点,别再随便伸手。还有,那伙邪教分子中保不准有漏网之鱼,你们最近别放松警惕,实在不行,可以申请警察保护……”

顾兰因从兜里摸出银簪,锋利的簪尖在手指上比了比,似听又非听。

丁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稍稍加重语气:“别不当一回事,听见没?阿聿说了,那伙毒贩狡猾得很,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师父着想吧?”

凡事牵扯上顾琢,顾兰因总会多留个心眼,这一回,她扎扎实实地将丁总的话听了进去,眉头微微一皱。

“我心里有数,”她淡淡地说,“实在不行,我就把房子一卖,跟师父搬离东海市,人海茫茫、天高皇帝远,五毒教那伙人未必有本事找到我们。”

丁建:“……”

正好信号灯转红,丁总一脚刹车骤然踩到底,顾兰因整个人往前一冲,五脏六腑差点被安全带勒出来。

趁着等红灯的空当,丁建猛地扭过头:“你要走?”

顾兰因只是随口一说,然而盘算过东海市的生活成本,她突然觉得搬离东海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接翻译可以网上接,人在不在东海市也没什么影响,”她想,“换一个二线城市,生活成本反而更低,没什么不好。”

“可能吧,”顾兰因把小银簪转成一团炫光,“要是那伙毒贩真的阴魂不散,离开东海市也没什么不行。”

只要跟顾琢一起,她的心就是定的,去哪都能安顿下来。

试问岭南应不好,此心安处是吾乡。

接下来这一路,丁建的眉头再没舒展开,他不说话,顾兰因也没吭声,两人比着赛地装哑巴……直到雪佛兰开进西巷。

顾兰因出门前已经跟唐老板打过电话,人还没到地方,就见唐嵋站在巷口,冲她拼命招手。这天刚好是周六,丁总反正不赶时间,索性帮顾兰因拖着箱子,将人送到药店门口。

他又当司机又当苦力,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兰因也不好直接送客,客客气气地问了句:“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丁总脸皮厚如城墙,更兼肩负“侦察敌情”的重任,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小药店今天暂停营业,唐老板一早等在家里,见了顾兰因二话没说,直接领进顾琢原来住着的小屋里。

顾兰因回手合上房门,眼瞅着四下里没外人,她“扑通”一下——给唐老板跪了下来。

唐老板做梦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当场傻了,好半天反应过来,赶紧拽着人往上提溜:“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顾兰因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说什么不肯挪窝:“我听小嵋说了……当年若非唐伯伯相救,我师父恐怕是凶多吉少,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之前一直没机会跟您道谢,兰因在此谢过。”

她一边说,一边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道谢”道得不搀半点水分。

唐老板拿她没办法,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将人薅起来,弯腰拍了拍她衣襟上的灰土:“你啊,不用整这些个虚头八脑的……这些年,你师父没少惦记你,以后你踏踏实实过日子,让他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知道吗?”

顾兰因一句话没说,光顾着点头了。

“你师父这些年,不容易啊……”唐老板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一边帮着顾兰因收拾东西,一边唠叨个没完,“小嵋应该都跟你说了,你师父当年伤得不轻,将养了有小半年。后来伤虽然好后,一只右手却再拿不了剑。”

“你不知道,他那阵几乎是疯狂地练习左手,人还不能完全下地,手已经割伤了好几回,”唐老板叹了口气,“刚开始,我以为他接受不了……还跟小嵋劝他,就算拿不了剑也没什么,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他担心你以后遇上危险,他却没法保护你,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师父用了整整八年,将左手磨成一把绝世宝剑,他这是想替你撑起一片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