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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87章 网开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696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出众的才华和绝世的美貌都是无上珍宝,可若太过倚仗,难免迷障双目,走了弯路。

古往今来,无数人因此栽了跟头,只是陈聿没想到,居然连意剑掌门也没能逃过这个怪圈。

明知场合不对,陈警官还是忍不住插播了一句:“那您当年为什么不报警?”

顾琢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五毒教的手段,你们都领教过,”他淡淡地笑了笑,“陈警官是翻云掌的嫡系传人,如果异地而处,你有多大把握从他们手上平安救出人?”

陈聿:“……”

登时没音了。

实事求是地说,这伙邪教分子不见得有多能打,摆不上台面的歪门邪道却是层出不穷。别的不说,单是那手神鬼莫测的下毒手段就够喝一壶了,别说陈聿,就算南武林盟四大掌门齐至,也未必能拍着胸口保证,有把握将人全须全尾地捞回去。

这要换成得理不饶人的顾兰因,十有八九要穷追猛打,幸而顾掌门比他徒弟要厚道许多,眼看陈警官哑巴了,于是相当体贴地替他找补了一句:“不过,也是那时年轻,恃才傲物,难免沉不住气,这个教训吃得也不算冤枉。”

陈聿凭本能觉得个中缘由没那么简单,可意剑掌门不是顾兰因,陈警官连顾姑娘都搞不定,遑论修为更胜一筹的顾琢了。

为免自尊心受打击,陈聿自觉揭过了这一章:“那后来呢?”

“栽坑”的过程不用细问,他已经从柳生清正和陈莎莉口中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一个大概,但他想不通,这伙人费了吃奶的力气,玩了无数花招,好不容易拿下意剑掌门,不是应该立马“永绝后患”吗?

水泼不透的“天罗地网”怎么就开了一面,让他逃回了人间?

顾琢露出疲惫的神色,伸手捏了捏眉心。

“五毒教……他们在刀上抹了药,我很快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人已经在金茂湾了,”他轻轻一勾唇角,“按照他们的剧本,我本应该在那场事故中‘意外身故’,可惜柳生清正觊觎意剑绝学,中途打乱了他们的谋划。”

陈聿想起金万豪底下的那条暗道,有点明白柳生清正和明氏是怎么在五毒教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了。

但他还有另外一个疑问:“我记得八年前,金茂湾的老板不姓明吧?那时候,明氏刚进军地产业没多久,可是一直没打开局面,还是在金茂湾的特大事故之后,才……”

他话音陡然顿住,联系起前因后果,隐约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你猜的没错,”顾琢冲他点了点头,“明氏进军东海市地产界,金茂湾原本的股东正是他最大的绊脚石,而在那次事故之后,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深受打击,很快一蹶不振,而明睿东却以极低的价格接手了已经成为废墟的金茂湾。”

他睫毛低低一垂,不知是讥诮还是喟叹:“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陈聿和丁建互相看了眼,都有点说不出话。

虽说人类的高尚和卑鄙没有封顶,但突破底线后迸发出的“创造力”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陈聿干咳了几下,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咳咳,您就落到明氏和柳生清正的手上了?”

顾琢下意识地摁住自己右手手腕。

“这些年来,柳生清正心心念念意剑绝学,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希望,怎么会轻易放手?”他笑了笑,“为了逼我就范,柳生他……用了点摆不上台面的手段,还用兰因的安危威胁我。我迫不得已,只得随意编了几招教给他。”

陈聿:“……”

人家柳生清正是东瀛柳生流的嫡系传人,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随意编几招”就能让柳生先生当宝贝似的揣怀里,还不舍昼夜地苦练八年,顾掌门的“假冒伪劣”功力简直称得上炉火纯青。

“柳生清正和明氏都把您当成头号大敌,落到他们手里,您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吧?”陈聿斟酌着问道,“您是怎么逃出来的?或者,我换个问法……是谁救了您?”

顾琢右手两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微一皱眉,干脆把手捏成了拳头。

“你们应该猜得到……蜀中唐门和意剑一门交情匪浅,我能逃出生天,多得唐兄相救,”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只是落在外套上的灰尘,随手一挥就能拂去,“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也在床上躺了足有小半年,等到能起身时,兰因已经离开了东海市,自此失去音信。”

陈聿凭直觉判断顾琢当年的伤势一定没他说得那么轻巧,理由也很简单,就算他下不来床,还有唐老板,想找人总是有办法的。

除非因为某些原因,不仅他起不来床,连唐老板也被牵绊住精力,才会无暇顾及顾兰因的下落。

“我突然‘失踪’,明氏和五毒教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我的踪迹,”只听顾琢不紧不慢地往下说,“兰因下落不明,我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也不能确定她的处境是否安全。若是明氏和五毒教一直盯着她,要是我轻举妄动,她一定首当其冲。”

第87章 网开

“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陈聿不怀疑他这个说法,要是让顾掌门做个二选一,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顾兰因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但他另外有件事想不明白:“既然您尚在人间,为什么不对兰因说实话?为什么明知道她回了东海市,一直暗中查访当年的真相,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还是一言不发?”

陈聿一直告诫自己,眼前这位是“长辈”,说话要客气点,不能带出“见谁怼谁”的王霸气场。可惜忍了又忍,末了还是带出一点难以察觉的火气。

他既然这么关心顾兰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看着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在悬崖边上,很有成就感吗?

顾琢下意识地抬了下手,手指从鬓角掠过,陈聿和丁建的目光紧跟着追过去,那道狰狞的伤疤就落入眼中。

陈聿不由放缓了语气:“您脸上的伤是……”

“在金茂湾时……被水泥板擦了一下,”顾琢若无其事地说,好像半边脸破相和擦破一层皮没什么分别,“兰因这些年也不容易,我这个样子……又何必拖累她?”

陈聿差点将眉毛挑出额角,眼看要把“尊敬长辈”的道德教条踩在脚底下,关键时刻,丁建悄悄扯了把他的手肘。

“那这一回,您怎么会被五毒教挟持?”丁建拍了怕好友的肩膀,不失时机地转开话题,“我的意思是,怎么说您都是那什么剑的掌门,就算打不过,脚底抹油总是可以的吧?”

顾琢被他逗笑了。

“夜路走多了还会撞见鬼,就算是‘那什么剑的掌门’,也总有失手的时候,”顾掌门不愧他“谦谦君子”的标签,被陈警官当犯人一样连番逼问,居然还能顺着丁总的话音开个玩笑,“那晚在西巷,本想替几个南武林盟的朋友解个围,没曾想小看了五毒教的手段,一时不察中了招,倒是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说来实在惭愧。”

陈聿的台词被他抢先代言,登时卡壳了。

“五毒教的人以为我被迷晕过去——也是觉得我手筋被挑,翻不出多大浪花,看守不是很严,被我寻机逃了出来,”顾琢用“这个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语气把当日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不料半途撞见霍成,被他堵在了仓库里。”

陈警官眼皮一跳:“霍成?霍……霍谦大爷的儿子?”

顾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当时我身上的药性还没完全消退,被他步步紧逼,只能下了重手,”他把五根手指捏在手心里,又慢慢松开,“若我所料不错……那一下应该已经挑断了霍成的手筋。”

陈聿:“……”

这一回,他不是卡壳,是彻底不知道说啥好了。

顾琢坐在长椅上,临时借来的外套不大合身,松垮垮地披在肩上。他两只手搭在膝上,一只被挑断了手筋,只剩掂锅炒菜的力气,另一只可能是在火场里受了伤,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居然有点“憨态可掬”。

陈聿的视线在那只左手上打了个转,用舌尖舔了下上火干裂的唇瓣:“……挑断手筋,这按说已经构成故意伤害了。”

丁建:“……”

有那么一瞬间,丁总非常想撬开陈警官的脑瓜壳,看看里面都塞了些什么浆糊。

好在陈聿接下来就说:“不过您当时被人劫持,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下手没轻没重也可以理解,最多算是防卫过当,构不成刑事责任。”

丁建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总算能顺顺当当地呼出来。

顾琢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多谢。”

陈聿又问:“那霍成和柳生清正呢?”

顾琢面露沉吟:“仓库起火后,霍成就不知所踪,多半已经逃出去了。至于柳生……我没跟他正面交手,等兰因醒了,或许会有线索。”

医院出品的镇定剂效果杠杠的,托助眠药物的福,顾兰因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彼时天刚蒙蒙亮,熹微的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入,顾兰因还没弄清自己人在何处,就被满室晨光晃了下眼。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见自己戴着吊针的手背上搭着一只手。

顾兰因一个激灵,猛地醒盹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的顾琢,他披着件一看就不合身的外套,一条胳膊伏在床头柜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空出来的手虚虚攥着顾兰因的手指。

就跟那天早晨他醒来时,顾兰因摆出的姿势一模一样。

顾姑娘登时僵住,整个人绷成一截笔杆条直的人棍,一动不敢动。

可惜已经晚了,顾掌门的洞察力远比徒弟敏锐,顾兰因刚摆好造型,他已经无声无息地睁开眼,脑袋微微一偏,就跟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顾姑娘撞了个来回。

顾兰因:“……”

有那么片刻光景,顾姑娘不仅绷直了,三寸厚的脸皮还从里往外透出一股几乎将人蒸熟了的热气。

按说,这场面不能算是“久别重逢”,毕竟就在前两天,顾兰因还在小药店里蹭了一顿晚饭。可这些天来,两人揣着明白,中间那层千疮百孔的窗户纸到底没捅破,如今好不容易“坦诚相见”,外面的天光一览无余地透进来,顾兰因就跟个盲了许久的人乍见光明一样,整个人都不得劲了。

顾琢倒是一点不惊讶——也可能他所有的情绪都随着顾兰因昨夜那场大哭漏了个干净,此时和睽违八年的徒弟四目相对,反而异常平静。

他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搭在顾兰因额头上试了试,没觉出体温有升高的迹象,于是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嘴唇都开裂了,喝点水润一润吧。”

顾兰因一声没敢吭,就着他的手乖乖喝了。

等顾琢把手收回去,这妹子就跟安了弹簧似的,猛地坐起身——坐到一半,她肩背陡然一紧,半身不遂地杵在原地,好悬没栽回去。

顾琢赶紧扶住她,又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是不是伤口疼了?”

顾兰因艰难且违心地摇了摇头。

昨日在火场里,这妹子先是替顾琢挡住了砸下来的水泥块,跳窗时又当了回人肉垫子,这还不算完,小楼坍塌后,砸落下来的玻璃渣和水泥块全崩在她后背上。

经过这么一遭,顾姑娘还能若无其事地下地走动,已经堪称身板结实,生命力和某种节肢动物足有一拼。

就算化身“人棍”,也不耽搁顾兰因吃力地转过头,眼睛睁得老大,目光直勾勾地“钉”在顾琢脸上,沿着他的五官轮廓一分一寸而下,像是要贴着身形凿下一个边来,小心翼翼地嵌进瞳孔里。

八年不见,这男人一只脚已经踩到“中年”的门槛,看上去却和当年没多大分别,仿佛那八年的光阴从没挡在两人中间,他还是那个站在讲台上的温润教授,看到放学归来的顾兰因,微笑着转过身,张开两条胳膊,等着他的小姑娘扑进怀里。

……只除了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顾兰因动了动嘴唇,轻轻细细地唤了声:“……师父?”

顾琢偏过脸,温柔且耐心:“怎么了?”

顾兰因抿了下唇瓣,戴着吊针的手摸索着探出,不依不饶地伸向顾琢。顾掌门抓着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还没来得及抽回,就被顾兰因反手攥住,拉到脸颊边缘轻轻蹭了下。

就像一只离家出走的小流浪猫,在外面受尽了风吹雨打、坎坷波折,好不容易摸到家门口,于是不顾一切地扑进主人怀里,可怜巴巴地撒起娇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琢的心当即软了,索性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不放,良久才叹了口气:“以后,别再让师父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