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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69章 澄清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576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说起来,武林大会也算南武林盟硕果仅存的“盛事”之一,三年一届,离着还有半个月,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大门派已经拖家带口地进驻东海市,大街上随处可见拖着编织袋的农民工和拾荒者,把本就交通拥堵的国际都市挤得越发水泄不通。

顾兰因还小时,曾经按捺不住好奇,磨着顾琢带她去开了一回眼界。去了才知道,所谓的“武林大会”跟小说描写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什么“刀光剑影”“拳脚无眼”只存在于传说……以及开到无限大的脑洞中。

到了二十一世纪,传说中的“侠客们”大概是受到改革春风与和谐社会的影响,大家坐到一起时显得无比融洽,除了喝茶嗑瓜子,就是磕牙打屁吹牛皮,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单位组织的茶话会。

本来也是,如今是法治社会,“以武犯禁”那一套早就过了时,死抱着一个“侠”字不放的,要么被年轻一代嗤之以鼻,当成老掉牙的废弃物丢进垃圾处理站,要么被公检法机关当成“严打”对象,跟在屁股后面围追堵截。

陈聿再一次摁响902的门铃,这一回,里头很快开了门——顾兰因裹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风衣外套,肩上背了个挎包,连鞋都换好了,看样子是打算出门。

陈聿张一张嘴,可能是被她这身打扮伤了眼,到了嘴边的“正事”拐了个山路十八扭的弯,变成:“你穿成这样,是打算出门要饭吗?”

顾兰因:“……”

这小子会说人话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姑娘前两天才把唐嵋噎得哑口无言,好生逞了一回口舌之利。谁知报应来得这么快,她还没得意多久,就被陈聿打回了原形。

“有事,”她惜字如金地说,“陈警官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寒暄,一边拧紧门把,两只脚缩在门槛里,不肯往外迈,是随时打算回手带门的节奏。

陈聿心口那一腔没散尽的闷气越发浓重,堵得他肺腑生疼。

顾兰因闯荡江湖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光还是相当敏锐的。别看陈警官连租房都得死皮赖脸蹭别人的,家境其实相当不错,至少从小到大没为经济问题犯过愁——不像顾兰因,十几岁大的时候还专门拿计算器算过在小区门口摆早点摊,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从小家境优越,自身条件又比较过硬,养成一副自视甚高、目无下尘的脾气也就不足为奇了。

打从回到东海市,陈聿宁肯花钱租房也不愿住回家里,就是因为拿人的手短——他还没交接完缉毒那头的工作,太后大人的夺命追魂call就没消停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催婚。

陈聿颇有自知之明,以他这个“众生皆傻逼”的脾气,这辈子找到合适女孩的几率不比火星撞地球大多少,因此宁可在外头寄人篱下,也坚决不回家听人唠叨。

他做梦也想不到,孤高自许了这么多年的“高岭之花”,到头来居然栽在了某个常年在悬崖边缘打转的死丫头手里。

更想不到的是,这货居然还不打算领情。

顾姑娘不是不会说人话,但要分对象,对着卓先生,她将剑锋似的心肠拧成九曲十八弯,千回百转婉转曲折,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打磨再三。

可对着陈聿,她就懒得费这个心思,毕竟人活一辈子,要花心思的地方太多了,而她的精力统共这么多,为了查旧案,心血煎熬的没剩多少,自顾尚且捉襟见肘,实在分不出多余的份额给陈警官。

悲剧就是这么造成的。

从顾兰因的角度,她自忖对陈聿没有半点越雷池的心思,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故意吊着对方,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断了这份遐思,于人于己皆是便宜。

这个想法不能说错,只是她考虑到方方面面,唯独漏了一点:陈聿的性格。

陈警官自命不凡了半辈子,从没被人这么不当一回事过,感情上接受不了,自尊心更是摔了个灰头土脸,差点高位截瘫。

按照陈聿的脾气,心口留下这么大一块疮疤,很应该就此江湖远遁,和对门的邻居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前一晚大半夜接到霍大爷的电话,一大早在客厅里转悠了两圈,鞋跟都快磨平了,还是没忍住敲门的冲动。

我这是怎么了?犯贱吗?陈聿一边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一边把一只沁满冷汗的手插进衣兜里,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昨晚接到霍爷爷的电话,不知是哪路人马泄露了天机,这回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大门派,有很多人听说‘意剑传人’在东海市重新露面,都叫嚣着要把你找出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怎么说都是前几天刚“无情”拒绝过的人,为了陈聿的面子着想,顾兰因原本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可听到“霍爷爷”三个字,她克制再克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冷笑。

“我的住址,翻云掌又不是不知道,”她冷哼一声,“谁想算旧账,尽管找上门来,我怕他们不成?”

第69章 澄清

陈聿一听她这“黑社会分子”的腔调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脑子里除了‘以暴制暴’,还有没有一点和谐法制的观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少逞一点英雄会死吗?”

顾兰因:“会。”

陈聿:“……”

顾兰因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尖锐,然而这是她平生第一大恨事,忍了再忍,还是从牙缝里渗出一点刻骨铭心的怨毒:“我师父从不逞英雄,一辈子只想当一个普通人,结果呢?”

差一点死无全尸,“死了”都不得消停,顶着“杀人凶手”的脏水,被人喊打喊杀了八年。

倘若他真的丧心病狂倒罢了,可偏偏不是。

枉担了虚名。

陈聿根据蛛丝马迹推导出“顾琢还活着”的结论,可那毕竟只是个推论,没有真凭实据,当着正主的面,他也不好大剌剌地直接反驳回去,万一推论错了,十成十又得挨顾小姐的耳光。

“霍爷爷的意思,是打算借这回武林大会的机会,澄清当年的旧案,”他强忍脾气,字斟句酌地说,“当年逍遥掌门遇害时,令师已经不在人世,说到底只是一个误会,只要……”

顾兰因:“无凭无据,单靠一条模棱两可的伤口就一口咬定我师父是伤人元凶,你确定这是‘误会’,不是‘刻意栽赃’?”

陈聿吸了口气,手指差点被自己捏断,好不容易才把到了嘴边的烈焰吞了回去。

“怎么说也是自小养大她的师父,跟父兄也差不了多少,”他安慰自己,“情绪激动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是误会还是栽赃陷害,当务之急还是要澄清事实,”陈聿沉住气,抢在顾兰因开口前飞快地打断她,“万一这帮江湖人真铤而走险,就算你自己不当回事,身边的人可不一定。”

顾兰因先还顶着一脸油盐不进,直到“身边人”三个字传入耳中,她没有表情的眼角才抽动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陈聿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心头忽然一动。

半个月前,顾兰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陈聿的表白,用的理由还操蛋的让人没法反驳:她有意中人了。

当时陈聿没回过神,甚至过去了一个星期,他还没从“自尊心高位截瘫”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直到“阵痛”过去,他才隐约回过味。

——意中人?这女人自打回到东海市,社交圈子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至于圈子里的人……陈聿掰着指头数过来,也就他和丁建两个“活物”性别合适、年纪相当。

这女人总不至于看上姓丁的包租公了吧?

揣着这样的怀疑,陈聿暗搓搓地观察了丁建一个礼拜,得出的结论:这俩要是有不正常的关系,他能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连个合适的对象都没有,顾兰因从哪捏出个意中人?总不至于是顾影自怜,对着镜子长出一朵招摇过市的水仙花吧?

综合以上种种,陈聿得出了结论:敷衍,这就是赤裸裸的敷衍!

一念及此,陈警官的怒火登时有一窜三丈高的趋势,差点把天灵盖掀翻。

幸而他的理智没被怒火烧光,总算在最后一刻拐回了正轨:“你说得对,当年的旧案背后一定有人刻意误导,这帮人蛰伏了八年,如今卷土重来,看来是被‘意剑传人’吓破了胆,不惜一切也要拔除这根眼中钉。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个对策。”

顾兰因嗤之以鼻,但她转念一想:那帮下水道的耗子来势汹汹,看来是真被逼急了,这伙人能量极大,眼线无处不在,虽然不能对她怎么样,可说不准会顺着她这根倭瓜藤,翻出某些现在还不能坦露在光天化日下的事……和人。

顾兰因自己不在乎“风险”,但她有逆鳞和软肋,绝对不容触碰。

按照陈聿的想法,当年逍遥掌门的旧案虽然棘手,要澄清却并不麻烦,因为案发时,顾琢已经“死于”金茂湾的大火,只要将这桩隐情公布出来,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一个死人,又要怎么兴风作浪,杀人放火?

这个思路没大问题,只要他们能想到办法证明,“意剑掌门顾琢”和八年前意外身故的“东大教授顾少瑄”是同一个人。

顾琢行事低调,不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即便不得不露,脸上也一定扣着面具,从他一剑挑了东瀛柳生流的嫡系传人开始,见过他真面目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而顾少瑄却是个文弱书生,通身的书卷气,连肩膀都显得比一般人单薄许多。光看照片,很难和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意剑掌门人”联系起来的。

连陈聿都有这种想法,遑论其他人。

陈警官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兰因,自从进了河坊胡同,这妹子就跟蚌精上身似的闭紧了嘴,四肢肌肉绷成一团石头,手指缩在衣兜里,看布料轮廓似乎是在反复摩挲那支防身的银簪。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自我防御”状态,就如草原上的野兽,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亮出尖利的獠牙,随时准备着进攻和防守。

陈聿微一皱眉,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顾兰因不待见霍老爷子,陈聿是知道的,这也很正常,毕竟“正邪不两立”,有那一张武林帖挡在中间,换成谁都会心里膈应。

但“膈应”到上门做客都要绷紧神经,随时准备掀桌子大干一场,这似乎有点过了头。

这个念头刚在陈聿脑子里闪过一线火花,就被纷至沓来的信息量淹没了,只听霍大爷用拐杖点了点地,咳嗽了一声,将两个年轻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我倒是见过顾琢那孩子,小聿你方才说,东海大学的档案里还有他当年的照片,再由我作证,应该能说服……”

顾兰因毫不客气地截断他:“没用。”

这妹子没事时还能裹紧那身“文明好市民”的画皮,尊老爱幼比谁都到位。可一旦遇到她不待见的人,下至垂髫上至古稀,所谓“尊老爱幼”都就着干饭吃了,打脸打得啪啪响。

霍谦的脸色被她抽得红一阵白一阵。

陈聿看不过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顾兰因翻给他一个白眼,那意思也很清楚:你有立场说我吗?

“物证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可以造假,活人的证词同样可以伪造,”她淡淡地说,“虽然你我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在外人看来,翻云掌和意剑一门向来交好,又惯会和稀泥,昧着良心做个伪证,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做不出来。”

陈聿:“……”

这丫头有完没完了!

他刚要说话,却被霍大爷摆手打断了——霍老爷子毕竟是南武林盟主,听出了她未竟的弦外之音:“顾姑娘的意思是,有更可靠的证据?”

陈聿把到了嘴边的唾沫星子咽了回去。

“当年师父收我为徒时,因为年龄的问题,没能办理合法的收养手续。为了让我有地方读书,他想尽一切办法,找了所有能找的关系,最终把我的户口迁到他的名下,关系一栏填的是……‘兄妹’。”

顾兰因勾了勾嘴角,大约是想做出一个冷笑,可惜冷笑还未成型,就当头遭遇了“师父”俩字,她的声气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眼神也分明可见的柔和起来。

“虽然后来……注销了户口,但毕竟有过记录,如果是警方内部人员,应该能查到。”

陈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档案上留存的只能是你师父写在身份证上的名字,顾少瑄是你师父,你又是正牌意剑传人,这么一代换,只要脑子没进水,都会得出‘顾少瑄就是顾琢’的结论。”

他一边说,一边转向霍老爷子,只见满脸褶子的老人非但没松开眉头,反而拧得越紧,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说什么。

陈聿不由一愣

顾兰因却不耐烦听他絮叨,连多看霍谦一眼都嫌伤眼。她自觉话谈得差不多,于是自顾自地站起身:“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不管生死,我师父都跟当年那桩案子没有半毛钱干系,要是这盆脏水非得扣在意剑一门头上,那就算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