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下身子，把掉落在地的花瓶拾起放回桌上，早已散落的花枝被他碾碎。

他站在榻前，视线凝在贵重的花瓶上。

不久后，凤明哭着跑进殿，“我的燕弄啊……”

离燕弄立即转过身看向来人，“殿下。”

凤明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回凤宫养伤的……我应该在远怨道好好照顾你的……”

“殿下，燕弄要怎么报答你？”

“我不要你报答！呜呜呜呜呜，燕弄再陪皇兄一段时日好不好？”

他说，“好。”

凤明慌忙解释，“不是……我不要你陪他！可是你会没命的……燕弄……”

离燕弄眉眼柔和地看着她，“殿下，燕弄会好好活着的。”

“我……过几天我去灵界一趟……燕弄不要想我……”

“好。”

凤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殿。

离燕弄仍然立在殿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侍女们进殿准备点烛。

少年对她们说，“我来点，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一名侍女临走前挪到他前面，对他做了个手势，她指了指御桌上的凤凰摆件，又指了指殿外。

她的意思是，陛下在外面。

离燕弄对她感谢一笑。

他拿起一支凤蜡用法术点亮，从烛台架的一端开始一一点亮架上的凤蜡。

殿里的金丝楠木凤雕顶梁柱有六十六根，每根梁柱的一侧都有一排长长的烛台架。

只需朝四周挥一道法术就能让凤蜡点燃。

可他偏要一支一支点过去。

殿里的精美摆件流光溢彩，散发明亮的光晕，少年清绝的容颜在明烛的柔光下格外出尘。

凤流隐着身进来，站在一旁看他点烛。

他的举止和他一样赏心悦目。

离燕弄走去另一侧点烛了，凤流走近他一些继续看着。

点了六排之后，离燕弄把凤蜡放回原位，剩下的烛台架他不点了，他转身跑了出去。

凤流连忙追了出去。

离燕弄问守在殿门前的大女官，“陛下呢？”

大女官盈盈一笑，“陛下出去散心了。”

“他去了哪里？”

大女官笑容加深，“陛下去了御花园。”

他迟疑了一会儿，“我可以去见他么？”

“只要公子想，自然可以去见。”

离燕弄听到这话缓步走了出去。

凤流跟在他身后。

月明如水，遍地银辉，宫道上的立灯照耀着幽长的路径。

离燕弄施施而行，月亮快升到中天时，他终于到了御花园的月洞门前。

凤流闪身进去又缩地成寸，在远处的水榭撤了隐身术坐下。

良久，凤流都没等到离燕弄走过来，凤流忍不住释放神识寻找他的位置。

偌大的御花园，没有他的身迹！

凤流阴沉着脸出了御花园。

回到寝宫处，男子问大女官，“他回来了？”

大女官疑惑道，“陛下你不是和他一起去御花园了吗？”

凤流极为别扭道，“他走到了门口，本皇先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他来见我，然后就找不到他了。”

“陛下现在还不去找公子吗？”

凤流即刻闪身离开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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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频频交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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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摆优雅的少年走到一处秀致的宫殿庭院里，立在门前的侍女看不见他。

殿里传出一些调笑声，离燕弄走了进去，里面赫然是白昼花亭里的几位女子。

他施了术法，那些女子顿时双眼呆滞，身形一动不动，然后，少年从镜台拿起了脂粉画在其中一人的脸上，他拿出一株灵草揉碎成粉末放进她们的茶水里，特意灌进一人的嘴里。

离燕弄把脂粉放回原位，魔气萦绕指尖，女子们清醒过来。

随即她们看到一人的脸莫名其妙浮现出诡异的图案！

她们纷纷惊叫起来，把那女子踹倒打晕。

一人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其他女子也纷纷倒茶，饮入口中平缓心情。

离燕弄看了一会儿才迈出殿。

他缩地成寸去了御花园，寻了许久。

离燕弄闭上眼，额间显现一道金光，片刻后，他收回神识。

御花园空空如也！

少年郁闷地赶回了寝宫，问大女官，“他回来了？”

大女官乐道，“陛下回来过一次，见你不在，就出去寻你了。”

她继续道，“公子你不是去了御花园了吗？”

离燕弄揪着手指，“我走到了门口，看见一只小灵猫就过去玩了一会再进去，然后就找不到他了。”

大女官微笑道，“公子和陛下的话语几乎一模一样，陛下和你问臣的第一句话一字不差。公子你要去寻陛下吗？”

“嗯。”离燕弄立刻闪身移至宫道，往中庭的方向过去。

凤流最先去了中庭，用神识寻了许久，一脸怒气地往凤二寝宫的方向赶去，“那臭丫头有什么好的！”

行到一半路程，他转身往寝宫走，“他们待得倒挺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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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燕弄赶到中庭问守夜侍女，“请问你看见陛下了么？”

”回公子的话，陛下半个时辰前来过。”

“谢谢告知。”

离燕弄一脸怨气地往后宫方向赶去。

他怀疑凤流去宠幸妃子了。

转了两个路口后，他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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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流回到寝宫处，大女官东张西望地站在金漆大门前的宫道，她说，“公子回来过一次，又出去找你了。”

凤流索性踩上高高狭长的门槛往外看，“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大女官把离燕弄的话复述给自家陛下听，凤流听完噗嗤一笑，静静站着等他回来。

许久后，离燕弄闪身过来直直撞到了立在门槛上的凤流。

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离燕弄往宫道倒，凤流往廊道倒。

守门的侍卫连忙扶起二人。

站在门外的大女官最先扶起了少年。

离燕弄生气道，“你站门槛做什么！”

凤流也生气，“你刚才去哪了！宫中没有猫！”

“关你什么事！”

“呵！在凤二那玩得很欢快？”

站在离燕弄的角度看，欢快的人是凤流，却没想到对方反过来说他。

“你真恶心！”

凤流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你敢再说一遍！”

“恶心！”

凤流目眦尽裂，钳住他的双肩，将他重重按在精雕细刻的宫门上，“你就是这样想本皇的？！”

大门扇外面锥有威严象征的凤凰雕像门钉，凸起的凤凰雕像，雕刻十分精细，凤喙朝外，异常尖锐。

少年被大力推过去的时候闷哼了一声，随后抿紧了唇。

凤流对此毫无察觉，见他良久不说话又加深了力道，“说话！”

悬梁挂着的华美宫灯从高处投射暖黄的光线下来，宫门下的气氛昏昏。

侍卫们都因为男子的震怒而跪倒在地，大女官半跪着，在着地面的视野里看见了少年所站的地方滴了几滴血。

她望向失去理智的男子，关切道，“陛下，公子被你伤到了。”

凤流急忙松开他，离燕弄向地面栽倒了下来。

男子平视过去的视线里，宫钉尖细凸起的凤喙和巧刻如刃的翎羽上全是血！

凤流愣住了，慌乱跪下来搂过离燕弄，查看他的身后。

少年的绾发因为栽倒时剐蹭了宫钉而凌乱不堪，后脑的黑发被血液浸湿黏糊了一部分。

凤流急忙将他的长发撩到身前，后颈正中的地方戳了一个深入的口子！此时在冒出鲜血。整个后颈被剐刻出一道道细长的血痕，划破了雪白的皮肤，发丝穿入了伤口里面！

大女官伸手别开了少年被血沾湿的黑发，寻找流血的伤口。

随着她的动作，男子看见，少年的后脑也有着同样一个深口。

“传医！”

“是！”

观察许久的门口的侍卫和廊道的侍女赶紧跑了出去。

坐在地上的少年推开了凤流，他瑰丽的红眸蓄满了泪水，遏止不住地溢出来，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自己的衣裳。

凤流手足无措，“你别哭……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

离燕弄胡乱擦着眼泪，却还是哭。

“都是我的错，燕弄别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燕弄乖乖……”

离燕弄摘下手腕的金镯扔到他身上，“放我回魔界！”

金镯砸在凤流的身上，又从凤流的身上掉落了下来，在地面滚动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滚落期间的声音泠泠作响，而后哐哐地平转在地。

——终于止住了转动。

凤流哭了，悲伤绝望的神色像是一个失去了珍宝的孩子，“我放你回……”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包括刚好赶到的宫医们。

两人一坐一跪在宽阔的寝宫门口，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

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枚华丽的叩印花形金镯。

大女官抹着眼角的泪水，用手示意灵医上前。

离燕弄站了起来，凝出魔气抚过身后的伤，施诀将自己清理干净。

凤流跪着挪过去捡起了金镯，缓慢地起身，“送他去凤二那。”

离燕弄夺门而出，一排侍女快速跟了上去。

凤流跑到宫道上，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不会回来了……”

大女官忧伤道，“陛下，凡事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