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守拙发现尹先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穿越小说里面，制作玻璃会得来一片赞叹。

穿越者首先找到的就是玻璃和镜子能够受达官贵人喜爱，赚得盆满钵满。

尹先生想的不是这些。

“玻璃发展史就是科技发展史，科技，科技！没有玻璃怎么会有光学、生物学、天文学、化学……东方为什么会落后，因为我们只是把玻璃当成奢侈品。透明玻璃的用途有很多，玻璃让建筑的保暖性能翻倍。玻璃能制作望远镜，显微镜，各种玻璃仪器。玻璃象征着开放透明，象征着认识这个世界？所以，要开海，要发展玻璃技术，要实现科技进步！！”

薛守拙看着眼前的人。

她十分佩服对方的热忱，这才是合格穿越者的表现。

用现代人的智慧改变世界。

“问题，现在你好像遇到很多挫折。”

尹先生叹气。

确实太多挫折了。

“个体的力量有些薄弱，而且，我忘了热情不能代替资源。怪不得中国古代玻璃制品不丰富，因为确实我们在生产玻璃方面有很多限制。我们的沙石大部分不适合制作玻璃，里面的石英成分不行，必须要焚烧大量海洋植物才能获得碳酸钠盐。现在化学技术不发达，不能往里面添加微量元素……还有温度，京城周边就有煤矿，可是燃烧的温度还是不够用来做熔炉，必须得进一步炼焦……”

尹先生滔滔不绝地说着。

他真是太寂寞了。

他的信念，他的设想，他的理念，他的执着……

贺友兰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白。

贺友兰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开明最有改革进取之心的人，也根本不明白他的想法。

尹先生实在是太寂寞了。

“不，我不是想用智慧换取荣华富贵，我是想当指引者，想当先驱。不过真是太难了，各种掣肘，你明白的，我想你明白，大师爷，你更懂政治。我发现做事情各种掣肘，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推进进度……”

尹先生有一种忽然打开心扉的放纵感。

他想表达的太多了，以至于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开海吗？

现在的开海规模还是太小了。

并且商船的规模不够大。

“大师爷，我了解虞朝的历史，发现这个朝代也有过类似郑和下西洋的举动，不过规模小一些。我现在觉得，虞朝未尝不能进行殖民探索，可是从良心来讲，殖民者都不是正义的。不过，如果我们不去殖民，那么有些地方就不会沦为殖民地吗？如果虞朝去殖民，会不会成为不一样的殖民者？”

薛守拙大吃一惊。

“殖民？”

“是的，朝贡体系太落后了，英国的强盛就在于他去殖民。”

“你都说了，这是非正义的。”

“对别的国家是非正义的，但是对于本国来说呢？”

薛守拙一时间语塞了。

英国确实从殖民统治中获得了实惠。

西方列强都从掠夺中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应该促使虞朝走在前列吗？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走向大洋。”

“你说的这些恐怕不符合虞朝的历史和文化。”

“历史和文化不能走向另一种可能吗？”

薛守拙叹气。

如果尹先生是主角，那么故事应该是一篇波澜壮阔的爽文吧。

可是这种爽真的能够实现吗？

“我不认为去掠夺和侵犯另一个国家能带来长时间的发展，也不认为虞朝能从这种发展中受益。”

“近代史已经表明，海洋大国才能强盛。”

“我穿越之前的世界已经表明，发展不一定非得走掠夺其他国家的路子啊？”

“可是我们经过了很多苦难，如果我们穿越过来，不制止这些苦难，穿越有什么意义呢？”

“解决苦难的方式就一定是殖民别的国家吗？”

“目前来讲，我想不出其他方法。我想过有没有可能在虞朝发动一场革命，让人们懂得社会主义，我发现太难了，人人平等这个观念完全没有生长土壤。”

尹先生苦涩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不如走那些帝国国家的道路。

薛守拙喃喃自语：

“历史到底是什么？”

尹先生热切地看着薛守拙：

“大师爷，我的身体有了一些问题，我害怕自己无法完成设想。但是有了你，你在某些方面比我有智慧，也许你能帮我完成心愿。”

尹先生和薛守拙的谈话在琉璃厂一处僻静的房间进行。

尹先生每天来琉璃厂琢磨技术升级的问题。

有些地方，是他思考的堡垒，不让别人进入。

贺友兰用权势给他在琉璃厂自由行事的特权。

而琉璃厂生产出的新式玻璃制品也确实让贺友兰震惊。

不过，产量太低了。

尹先生也着急，自己能够完成宏愿吗？

现在他寄希望于薛守拙。

薛守拙决定让他绝望。

“抱歉，我要嫁人了，我是个女人。”

薛守拙脸上露出反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