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继帝得到报告，破天荒觉得太子还是有像自己的地方。

虽然都说当皇上得仁慈，实际上当皇上首先要学会心狠。

宁愿残酷，不能窝囊。

躲在东宫打女人，是什么怂货。

他到肖家，把肖纬废掉，反而让永继帝心里生出几分欣慰。

就是应该这样，皇家人怎么可以一副无能的样子让人摆布。

隐忍是隐忍的，要是不想隐忍，也得有杀伐的枭气。

哪怕是真的被废了太子，也得让人提起来心惊。

而不是徒留一地笑柄。

太子在武威侯府门前发完疯，就去了万春阁。

老鸨子都要吓死了。

可是太子脸上很平静。

“让姚含薇出来说话吧。”

老鸨子两腿都在发抖，一时间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时候走出来一个人，施施然停在太子的马前。

面无惧色，笑容坦荡。

太子漫不经心地问：

“你是谁，敢拦在本太子的马下？”

“在下乃姚含薇之夫，吴欣。”

太子直接懵了。

姚含薇当众表示要去万春阁当婊子，现在更是全京城最红的妓女，这种烂货都有人要？

太子反而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这是什么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是京城最有名的婊子。”

“当然知道，可是小人依旧会娶她，照顾她，等有一天她不想当妓了，小人就领她远走高飞，过安宁日子。太子不要生气了，您一定要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般见识吗？她疯得很，神志不清，身体也不好，恐怕活不了多久。太子今天就算一剑杀了她，兴许对她来讲，不过是解脱。”

太子心里面忽然怨气横生。

“她千人骑万人压，还疯疯癫癫，这种女人，你竟然娶了她？假如今天本太子就是要杀了她呢，你能怎么办？”

吴欣微笑着说：

“太子乃是天下储君，要杀一个女人，谁敢阻止呢。您杀死她就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小人自然无可奈何。不过小人已经给妻子准备好了棺材，上好的木料，很舒服，她很喜欢。还刻了墓碑。太子杀完人，小的就会妥妥当当地把妻子安葬，然后安心当个鳏夫，每年祭拜她。太子殿下，斗胆问一句，您若是有一天离开人世，身边可有人为您安排的如此妥当，愿意一辈子守着您的墓碑呢？”

明明吴欣嘴里没有一句狠话，相反都是小人物的哀语，可是成功让太子扎心了。

他的父皇爱他吗？

他的母后爱他吗？

他的身边人对他忠心，究竟是对他本人忠心，还是对【太子】这个身份忠心呢。

他忽然之间有些恍惚。

人生真是没意思。

太子终于明白，他的幕僚们总是强调，不要耽溺于俗世欢爱。

因为，他大概是不配得到这种东西。

太子琢磨了一下子，捂了捂胸口。

他终于想通，自己不适合做储君，也不适合做人君。

他比较喜欢俗世之爱。

太子冷哼一声，眼睛里面都是悲酸。

“真没意思，你们夫妻两个，真是无聊。一个开心当婊子，一个开心当王八，哈哈哈哈哈，竟然还大言不惭，竟然还招摇过市。”

“太子殿下，虫子有虫子的活法，野兽有野兽的活法，活王八自然应该娶婊子，关起门来自己高兴，别人管不着。太子想要什么活法呢？您内心可明白吗？”

太子仰天大笑。

他指着吴欣说：

“你是个人物，有趣的人物，比什么东宫詹事、太子洗马都有趣多了。他们在本太子耳朵边上总是说个不停，可是没有一句话说得明白。”

可怜兢兢业业多年的东宫詹事这些人，如果听了太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可是从根本上来讲，太子也没说错。

他们仅仅是把太子当太子看，其实没有用心把太子当一个人去看。

人是千差万别的。

太子现在释怀了，自己不是当太子的料子。

可笑的是，周皇后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东宫詹事等东宫官员也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永继帝察觉到了这件事，他没有对这个儿子安慰，没有给他尽快安排后路。

反而用齐王刺激他。

也许从帝王的角度，这些人都没有做错，但是从做父母的角度，就非常残忍了。

试想一下，现代社会的家庭，被父母逼出抑郁症的孩子，不也是被强迫着做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情吗？

只不过有的父母发现自己错了，还可以改正，尊重孩子的意愿。

但是在古代皇家，为了权力，哪里有那么多温情脉脉的人性？

对于皇后来说，儿子不当太子，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太子开不开心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太子能不能哄皇上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笑出了眼泪。

他终于领悟了，他不适合当太子，但悲剧的是，他没有退路。

婊子都有退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