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和邱阿四的差使暂时还在承天府。

等到过了年，他俩去刑部给薛文堂当典吏。

刑部郎中也可以有几个自己的亲近手下。

事务繁忙，总得有人打下手，所以六部衙门也都默许当官的安插自己的人手。

邱阿四特别兴奋。

一想到自己能在刑部当差，他感觉像做梦。

“这辈子，死了也值了。”

吴欣看他那个样子，淡淡一笑。

“你笑什么？没有薛大人，你能得来这种机遇吗？”

吴欣仰头望天。

“确实如此。”

姚祖荫快要完蛋了，不过永继帝手下留了情。

他要离开京城，必须得把姚含薇和姚含筠带走。

如今落魄之际，姚祖荫心里反而生出一丝父爱。

他终于觉得自己对儿女似乎过于凉薄了一些。

可是一想到姚含筠和姚含薇如今的状态，他又不知所措。

宦海沉浮，却最终一无所有。

一子死，一子失踪，两女疯癫。

等到平静下来，他才发觉，仕途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清醒过来，却发现悔之晚矣。

“含薇含筠，为父会带你们离开京城，回老家过安生日子。”

结果两个几乎是同时跪地：

“女儿不想离开此处。”

姚祖荫登时又生气了。

“不想离开？我的官当到头了，必须得滚回老家。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姚含薇抬起头：

“和我春风一度的男子没有死，我要再见他一面。”

“笑话，真是笑话。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知道！”

姚祖荫张口结舌，惊愕万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姚含薇面色波澜不惊。

姚家派来看守她的人越来越不上心。

老尼姑把吴欣写的信交给了姚含薇，里面写着借种生子一事的始末。

信里面还说，如果姚含薇愿意和自己走，薛小姐会资助他们。

内行厂的人找过吴欣，问他到底是谁的人，有什么目的？

吴欣据实相告。

只不过由于身世的原因，他特别讨厌私生子这种东西，姚祖荫惹恼了他而已。

内行厂的人也不得不感叹，姚祖荫真是气运到头，怎么惹到了这么个另类。

“其实，如果你不折腾，姚含薇应该死在太子东宫。”

“我知道，我就是不希望她死在太子东宫，所以才折腾。毕竟露水夫妻一场，我是不想她生出孩子，可也不希望她死。”

“小子，你头脑挺灵活的，跟在五品官身边屈才了，要来内行厂吗？”

吴欣不明白了，内行厂那么缺人吗？

怎么什么人都要？

内行厂的人感叹：

“干我们这行的说出去不好听，又很危险，俸禄又不怎么高，其实没那么多人愿意来做的。”

吴欣点头：

“你们真不容易，我还是跟在薛大人身边吧。”

内行厂的人不死心：

“你这阴沉沉的性格，真的很适合我们内行厂，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们。”

吴欣其实有些动心。

可他又多少舍不得离开薛家。

并且，薛守拙当真说了，如果他想要娶姚含薇，可以资助他们远走高飞。

吴欣很想娶姚含薇。

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只不过是碰到同类的惊喜。

姚含薇知道是吴欣害了自己，竟然没有感觉生气。

在胎儿被打掉之后，她奄奄一息。

姚祖荫本来不想给她找大夫的，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可是毕竟刚失去一个儿子，姚祖荫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

最后，他还是找人来给姚含薇止住了血，喝了几碗补药。

在那一刻，姚含薇觉悟了。

她谁都不应该恨，包括姚家人。

她只能恨让女人身不由己的世道。

未嫁从父，父亲就是对的吗？

既嫁从夫，丈夫就是对的吗？

笑话！

姚含薇对着虚空冷笑。

重生归来，她终于明白一件事。

以为摆脱了被拐卖的命运就可以了吗？

错了，只要有这样一个父亲存在，人生就会不幸。

就算不如薛家小姐，那么可不可以老老实实做个普通的姚家小姐，父母给自己选择一个人品厚道的夫君呢？

说到底，父亲就是要把女儿培养成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即便这样，自己也认命了。

让她去献身太子，她便去献身太子。

让她去借种生子，她便去借种生子。

结果呢？

姚夫人对她说：

“我儿，你命不好，也不知怎地，你肚子里孩子不是太子骨血这件事，似乎被皇上知道了。这孩子，不能留。”

姚含薇疼得眼前一片模糊。

其实她一直想问父亲——

如果此事被人发现，女儿会不会万劫不复，父亲又如何自保？

姚含薇一直想，父亲一定会舍弃她来自保吧。

果真如此。

她也确实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