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应声倒下，肚子上顿时冒出了汩汩鲜血。

“父亲！”我跪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老伯那泉眼似的伤口，很快，我的手就被染得血红。

“父亲，父亲！”我叫着倒在地上的老伯，泪如雨下。

“金莲，别伤心。只可惜……我没能……掐死他。”

“快来人！快来人啊！救救我父亲！”

我朝着草屋里喊着，希望孙二娘能出来帮帮我。

孙二娘一定早就注意到屋子外发生的一切了。

也许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所以一直没有出手。

也许她在等我们互相打斗，最后来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她是敌是友，我现在唯一可以求救的，就是她了。

见我喊叫，那孙二娘从屋里探出头来。

胖头陀双手握着戒刀，回头狠狠地瞪了孙二娘一眼。

孙二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看了看老伯，叹了口气道：“小娘子，你父亲，救不活了。”

“不！他不会死的！求求你救救他！”我哭喊道。

“孩子……不……不要再为难店家了……你看，那……那是谁来了？”

老伯吃力地抬了抬胳膊，指了指门外。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在如血的残阳中，武二正用原本锁着他的铁锁链牵着一个人，大踏步顺着石子路走过来。

那个用铁锁链锁着的人，正是之前告诉我武二他们三人一起去集市的店小二。

“金莲……你别管我……你快走！你让武二好好安顿你，你有了身孕，就别去崖州了……”

“不！父亲，你忍着，我们救你出去！”

“不用了……武二来了，我……我就放心了……”

老伯说完这句话，头无力地垂了下去，手也从半空中滑落。

“父亲！父亲！”我摇着他哭喊，他的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

武大显然也看见武二走了过来，他咬着牙对胖头陀说：“那人就是武松，这下，看你的了！”

说完，他朝我走来，想抓起在伏在老伯身上哭泣的我。

“你给我过来！有你做盾牌，怕他武松作甚！”

看来武大是想用我做人质，我使劲想甩开他，只听见“嗤啦”一声响，我的袖子被武大撕断了，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随即，我的一截胳膊也露了出来，雪白的胳膊上，那颗鲜红的痣特别显眼。

武大显然已经看见了，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指着我，气急败坏地说：“金莲……你们……你们竟然还没有圆房？你还……没有怀上孩子？”

真是个愚昧到骨子里的人！

老伯的真话他竟然死也不相信，我这颗红痣他却坚信那是守宫砂。

“反正你也不是武家的亲骨肉，我怀得上怀不上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要杀了你们这群骗子！你们都骗我！全都愚弄我！”武大说着，爬起来躲到了胖头陀身后。

“先杀了她！杀了她！”他疯了似的朝胖头陀喊，“杀了她，我给你的价钱翻一倍！”

此时，武二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院子里。

胖头陀赶紧举起刀，在我胸口上捅了一刀。

“金莲！”武二大喊一声，丢开那铁链拴着的小二，朝我跑来。

那头陀举着戒刀，迎了上去。

我捂住鲜血直流的胸口，拼着最后一口气，朝武大跑过去。

武大拔腿就跑，但还是被我扯住了衣裳。

我把他按倒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要替老伯报仇！我要替老伯报仇！

我忘了自己当初劝武二不要杀人的话，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手上也使出了最大的力气。

武大在我身下蹬着他的两条腿，脸很快变得紫涨。

我胸口的血像水龙头一样流在武二身上，很快，他的衣服就被血浸透了。

我也渐渐感到力气透支，手变得软绵绵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也逐渐迷糊……

我倒了，倒在武大身上。

武大缓过劲来了，他推开我，逃走了……

夕阳仍旧一片金黄，多美的黄昏呀，可是老伯再也看不见了。

我爬起来去追武大，可是我觉得我的脚像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追上武大了，他弯腰喘着粗气，半点也不躲避。

我上前去又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可是我的手没有一点力气，好像什么也握不住……

我不信，再一次去试，可还是什么也握不住。

“金莲！父亲！”我看见武二一边跟胖头陀打斗，一边朝着我刚才倒下的地方喊叫。

“武二哥……我在这里呀！”我朝他喊，他却好像什么也听不到。

“武二哥！”我朝他挥手，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我这是死了吗？

我灵魂出窍了？

我……要回去了？

我看了看天边，天还是跟刚才一样，残阳如血。

我看了看院子，我和老伯躺倒的地方，鲜红一片，血如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