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如约去了顾三姐家，看到福康安。

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在顾三姐的怀里蹬胳膊挥腿，显得活力十足。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孩子经过顾三姐这么一养，样子越来越像她了。

我解开孩子的袜子，看了看他的小脚板，他脚板上的那些针孔已经寻不见了。

我摸了摸他胖乎乎的小脸，笑着对顾三姐说：“顾三姐，这孩子一看就是你的，你不用担心别人惦记啦。

你老让孩子待在家，也不是办法，咱们把孩子抱上街转转，好吗？”

顾三姐终于被我说动，跟我一起抱着孩子，到了街上。

我给孩子买了一个拨浪鼓，在他面前摇晃着，逗着他。

突然，街上人群骚动。

大家窃窃私语，都往较场的方向跑。

我和顾三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紧拦住一位小孩来问。

那个小孩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说：“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吗？新来的县令李大人，最近办案可勤啦，监牢里那些关着的犯人，判了的，今天就要被处决了呢！”

说完他丢下我们，继续往前跑。

顾三姐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我一下子想到了上官婉儿。

顾三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悄悄问我：“奇怪，这孩子怎么就哭了呢？你说他娘今天是不是……”

我的心也惊了一下。

我赶紧拉住顾三姐的袖子问：“顾三姐，你愿意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去一趟教场吗？”

顾三姐犹豫了一下，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还是答应了。

于是我们抱着孩子往教场的方向走。

校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我看见新来的县令李大人端坐在监斩台边，脸上带着庄严肃穆的表情。

不一会儿，一队士兵押着几个装在囚车里的犯人过来了。

我一个一个地看着，很快我就看到了王婆和上官婉儿。

王婆被关在囚车里，像只惊恐的老鸟。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此时显得特别的亮，头也不停地环顾着，到处寻找着能够帮她说上话的人。

“哎呀，张员外，张员外，你快救救我呀！我是被冤枉的呀！”

“刘大官人！刘大官人！可还记得我？

上次你娶的那个如花似玉的美妾，就是我帮你做的媒呀！

你快帮我求求情，帮我求求情呀！我是冤枉的！”

“李掌柜，李掌柜……”

很快，王婆在人群中看见了我。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朝着我拼命喊道：“小娘子，小娘子！你说过我进来解释清楚了就会没事，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呀！

西门大官人呢？西门大官人他在哪里？

你们以后的事还要靠我呢！

小娘子，你快去叫叫西门大官人过来呀！”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我看她死不悔改的样子，冷冷地对她说：

“王干娘，你别着急，也别害怕，西门大官人在前面等着你呢！”

“是呀，是呀！”大家跟着起哄。

“在哪里？真是急死人了，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不出来呀？”王婆惊慌而焦急地问。

“别急，等一会，你就见着他了！”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哄笑，王婆的囚车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我低声叹息了一声。

哎，王干娘也真是没福气，终究还是没能够穿上那身寿衣。

王婆的囚车过去以后，上官婉儿过来了。

她穿着囚衣，蓬头垢面，一副呆滞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我正想喊她一声，让她看看顾三姐手里的孩子，突然人群中有人朝囚车扔鸡蛋。

一个鸡蛋在上官婉儿头上，蛋液从破碎的壳里流了出来，从她的鬓角一直流到了脸上。

紧接着，又是一个鸡蛋飞了出去，砸在了她脖子上，一股恶臭传了过来。

我顺着臭鸡蛋飞来的方向望去，在那里，我竟然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武大。

他两只手在菜篮子里掏着，然后狠狠地往上官婉儿的脸上砸着。

他的表情狰狞，像是有满腔的仇恨。

上官婉儿看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无声地大笑起来。

“上官婉儿！上官婉儿！”

我小声地唤着她，她没听见。

顾三姐怀里被哄好的孩子突然又大哭起来。

上官婉儿显然是被孩子的哭声吸引住了，她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了孩子。

这孩子目前又白又胖，跟她养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认出他来。

但上官婉儿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孩子的脸上，直到囚车开进了校场。

“她看见孩子了吗？”顾三姐问我。

“应该看见了吧？”我低声回答。因为我隐约看见上官婉儿的眼角有泪水。

“顾三姐，咱们回去了，这地方太血腥了，对孩子不好。”我说。

顾三姐答应了一声，她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宝宝，我永永远远是你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