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武大说要出门去买办理后事的东西，我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春梅在旁边陪着我，给我端茶端饭，可我一口也不想吃。

我让春梅回小院去，春梅不肯，她垂着头对我说：“婉儿小姐昨天知道武二爷的事了，她伤心欲绝，又哭又闹，说不想活了，砸了好多东西，我怕……”

“没事，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去看看她。”我说。

或许，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她。

我和春梅走进了小院，小院里却静悄悄的。

老伯的房间紧闭，又变得像之前一样冷清了，我看了莫名地有些伤感。

我轻轻走向婉儿的房间，却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武大。

他不是说买祭品去了吗，竟然又来了这里！

“婉儿，哭闹有什么用呢？可别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的身子要紧呀！”

“武大哥，你说我怎么办？你当初承诺，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武二哥回来一定让我跟他成亲，说什么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现在好了，我成了还没过门就没了郎君的寡妇，光寡妇也就算了，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婉儿小声地哭着，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却怨气冲天。

“婉儿你放心，只要你生了这个孩子，我保证你定会有好日子过。”武大在哄她，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卑微。

“你拿什么保证？你说得倒轻巧！”

“我是一家之主，说话还是算话的。”武大把胸口拍得咚咚响。

“哼，算了吧，你家的主人是潘金莲，你能做什么主！”婉儿的声音充满了轻蔑，“让你赶走一个老乞丐你都做不到，还说什么你说了算。还有那个春梅，别看是个小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就是潘金莲派来的耳目！指不定这小丫头片子在背后说我们什么坏话呢，你把她也给我换了吧！”

“这些都是小事，我照办就是，姑奶奶，你别动了胎气！”

“哼，你说得轻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做主。我之前帮郓哥卖炊饼的时候倒是认识一个人，就是是十里茶铺的赖婆子，她家有个叫秋杏的丫头还行，要不你去买来伺候我，就让春梅去伺候你家真正的主子吧！”

“好，好！只要你好好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信我能做主，就等着吧！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武大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好像是婉儿的话刺激了他，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一般。

我不想听下去了，我为武二有这样的哥哥感到悲哀，但我也清楚这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在如今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武大一旦认定自己的弟弟走了，他又不能生育，那么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婉儿肚子里武家的血脉了。

“春梅，咱们回去吧！你是个好丫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走出小院，我这样对春梅说。

我听见春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快，她又对我说：“夫人，那天来咱们家的那个叫李玉虎的人，我觉得婉儿小姐应该认识他。”

我被春梅的话给吓了一跳，赶紧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梅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当时要是给你说了，婉儿小姐知道了定会打死我，现在我不回去了，才敢说出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

“那天李玉虎上门来的时候，小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李玉虎进来后两人盯着看了好久，眼神都不对劲，李玉虎说要找夫人，小姐就让他进客厅里等，然后叫我来找你。以前她最怕我单独来见你给你告状，这次似乎是想支开我。当然，我只是猜测而已。”

是了，按春梅说的，那李玉虎只说要来找我，并没有提武二，那婉儿应该把他直接打发来紫石街，或者让春梅带他来紫石街找我，何必让我再跑一趟呢？

我觉得我应该把上官婉儿的可疑身份给武大说说了，今天见他把她像娘娘一样供着，我怕他受欺骗，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