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整条街都流淌着一对野鸳鸯的故事。

那些流言蜚语，比我和武二的可要具体多了，我们的故事全靠他们臆想和加工，他们自己都知道是假的，可今天的好戏他们都看见了，眼见为实。

大家个个脸上神采飞扬，讲得唾沫横飞，英雄和美人的故事不少见，可今天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一个花枝招展的老太婆，一个风姿绰约的大官人，是怎么搅到一起去的呢？她是靠什么吸引到他的呢？他又为什么那么饥不择食呢？

除了那个乞丐，谁也不知道这对不寻常的鸳鸯，是我点的。

第二天一早，武大出去卖烧饼，前脚刚走，王婆后脚就过来了。

我正在吃炊饼，于是笑吟吟地递了一个给她，她第一次朝我摆了摆手。

“小娘子，你告诉我，你这叉烧炊饼是不是有毒？我昨天怎的就晕过去了？”

我一口把炊饼塞进了自己嘴里，大口嚼着，恼怒地说：“干娘说这话可不地道了，你之前过来千劝万劝，我这才答应过去，至于我去干什么，干娘想必是清楚的，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请我过去看好戏的！”

王婆见我怒气冲冲，以为我真有委屈，气焰顿时矮了大半。

“你……你不是和大官人在屋子里喝酒吗？怎的……我……我又……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小娘子应该最清楚呀！”

“王干娘，你是不是怕我不同意，在酒里下药了？我只喝了一点点，就浑身燥热，四肢无力，我以为中毒了，怕被人发现我和大官人在你家约会，于是强撑着回到家中，一直睡到天擦黑，武大回来问我，我才知道你俩居然……”

我假装说不下去了，愤怒地背过身去。

王婆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这才对我说：“是这样吗？小娘子，老身怎敢下药，一定是西门庆那厮，他要算计你，难怪我一端酒敬他，他就支开我，我是误喝了那酒。”

“王干娘也真是的，做事也太不谨慎了，既然出去买酒，怎么又躺在自家屋里了？那西门庆喝了多少酒王干娘也是知道的，酒能乱性，醉醺醺的做出那样的事来也不足为奇了。”

我把屎盆子往两人头上一扣，还故作不满地抱怨：“哎，既然王干娘能够治大官人的相思病，又来打扰金莲干什么！让金莲白白受一顿羞辱！”

王婆见我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赶紧过来捂住我的嘴。

“哎，老身才是受够了侮辱，小娘子也真是的，走时为什么不帮我们把门关上，现在好了，估计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王干娘，走的时候我是关上了门的，也不知哪个找你把门打开了，我怎的知道？这可怨不得我！再说你不是说过吗，再年轻二十年，那西门庆也轮不到我，我今天算是见识到王干娘的厉害了，真是宝刀未老呀！”

王婆见我又这样说，赶紧又过来捂我的嘴。

“哎呀呀呀，小娘子，羞煞老身也，老身之前说的，都是厚颜无耻的玩笑话，现在出了这事，老身这张老脸，以后还不知往哪里放哩。”

王婆好像真的信了我的话，临走时，我还不忘记气恼地叮嘱她：“干娘，以后大官人要是再到你那边来说要找我，你一定要弄清楚他到底要找的是谁，不要再来羞辱我，找我我也不来了！”

王婆毕竟是经历过事的人，也可以说是个厚脸皮的人，新的一天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她照常跟没事人一样打开了茶铺做生意。

今天来喝茶的人络绎不绝，当然是什么心态就不得而知了，王婆也心知肚明吧，但她还是厚着脸皮故作不知。

她周旋在茶客之间，嘻嘻哈哈地笑着，钱袋子也叮叮当当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