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武二买的布赶工做了两件冬衣，又做了一大锅炊饼，打听着去了闫家。

闫家大嫂住在城郊一处破旧的茅草房里，村民悄悄告诉我，闫三不仅仅是当地的泼皮，还是这个家的吸血虫，他败光了家里的所有的财产，还经常打老婆。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小嘴唇冻得发紫。

我招呼着他们过来，给他们吃炊饼，然后把冬衣给他们穿上。

小孩子很开心，他们对我说谢谢，完全没有仇视我。

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出失去父亲的半点忧伤。

“你们的娘亲呢？”我问。

“娘亲在屋里跟人说话呢。”小孩指了指屋子。

我轻轻地走上台阶，听见屋子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干得不错，要想孩子以后生活无忧，你得豁得出去。”

“我……以后怎么做？”

闫家大嫂低声地问着。

“先缓两天，等我消息，我让你什么时候去，你就什么时候去。”

“好……”闫家大嫂又低低地回答道。

“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了，有了钱又有了自由，你看看，这几年你都过的什么日子，闫三不疼你，自然有人疼你……”

男人的声音压低了，说的话也变味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闫家嫂子的语气有点慌。

“还早着呢！你就不想有个男人疼？你试试就知道了，我跟那闫三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你干什么？你……你走开！孩子……孩子在外面呢！”

闫家大嫂虽然声音还是低低的，但语气明显不一样了，充满了抵抗和惊慌。

紧接着，我听见屋子里有声响。哎，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想到闫大嫂才死了丈夫，就有人上门来纠缠她了。

“闫大嫂，在吗？”我使劲敲了敲门，“闫大嫂，我找你有事。”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闫家大嫂出来了，我看见她的头发稍稍有点乱。

看见我，她也愣了一下，然后板着脸问道：“你来干什么？一千两银子准备好了？”

我还没说话，两个孩子就上前来围住母亲，把手里的炊饼争着递给她。

“娘亲，吃炊饼！是这位姨娘送来的，还有新衣服，你看。”

闫家嫂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她突然背过身去，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见她流泪。

“别想着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拉拢我，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你走吧，银子够了再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对她说：“嫂子请节哀，我虽然没有能力按照嫂子的要求做，但吃穿还是不成问题，以后孩子生活上的困难，随时来找我，咱们不能苦了孩子。”

闫大嫂没有吭声，她从墙角拿起一把锄头，带着两个孩子下地去了。

我也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转弯就藏在了大树后。

半天，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从闫家的方向走了过来，我刚来阳谷县不久，平时又不怎么出门，自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我却记住了他的特征——他耳朵下面有颗痦子。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他们在谈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郓哥来找武大的时候，我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左耳下有一颗痦子的男人。

郓哥想了想说：“西门大官人的管家佘大财左耳下有颗痦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说，他们那天在商量我们的事。

我又仔细回味了那几句话，猛然醒悟过来了。这佘大财是闫家大嫂幕后的指使者，而西门庆，又极有可能是佘大财背后的指使者。

哎，这闫家大嫂也真够可怜的，被人指使，还被人垂涎。

几天后，西门庆让王婆给我带话，让我到茶馆里去，说是告诉我他去调解的结果。

我当然不能单独跟他共处一室，于是对王婆说：“武大是家里的主人，你让大官人找武大去。”

下午，武大挑着箩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告诉我，西门大官人没有调解成功，闫家大嫂泼辣得很，说少了一分银子也不干。

“不干就不干吧，反正人也不是我们杀的，让她找叔叔去。”我说。

“武二是我唯一的弟弟，你这个做嫂嫂的真是个外人，怎么可能不管武二呢？”武大气呼呼地说。

“那你把那些银子都给我，我自己找闫家大嫂去。”

“你的脸面能有西门大官人的脸面大？那钱我不能给你，到时候你去给了泡都不冒一个，咱得找个中间人，把这件事说断。”

我隐约觉得闫家大嫂不是那种会趁机敲诈我们一笔钱的人，说不定我背后跟她说说，她能同意，但武大不给我钱，我也没有办法。

哎，在哪个社会离了钱确实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