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见自己身体大好，仍旧坚持要去衙门上班。

武大也不想缺席今天的生意，下厨房去忙活了。

武二出门的时候，还是只穿了那件单薄的里衣，我想着早晨天冷，再加上武二昨夜那么一折腾，身子骨必然虚，赶紧抓起我给他做的那件外套追了出去。

“叔叔，外面冷，你多穿件外套。”

“谢谢嫂嫂的美意，习武之人应该饱经风霜，那件衣服太热，我用不上。”

武二虽然停住了脚步，但他并没有回头看我，说完这番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我凌乱在冷风中。

这武二，难道是在避嫌？早知道就应该让武大把衣服拿给他了，可不能因为要避嫌而伤了身子呀！

我正想着，依稀的晨光中突然凑过来一个人。

是王婆！此时王婆脸上正带着窥探秘密的表情，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偷听了，要是她胡说那可不得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点不自在了。

“哟，小娘子，起这么早呀！你这是在送叔叔呢？”

我见她一脸八卦的表情，根本不想回答，但王婆也好像不需要我回答。

“你家叔叔真厉害！长得真俊呀！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这送别的场面，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看，这死老太婆开始挑事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不但没有识趣地闭嘴，反而说：“我很好奇，都是武家兄弟，你当初为什么就没有选择嫁给武二呢？要是嫁给武二，啧啧啧，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王婆说着，伸出了两个食指，做出了比翼双飞的姿势。

我赶紧阻止她说下去：“王干娘，有些玩笑不能乱开，那是我叔叔，我是他嫂嫂！”

“自古美人爱英雄，英雄爱美人，这有什么不对的。你家叔叔是真俊，连老身都爱看，要是老身有小娘子倾国倾城的美貌，才不管什么叔叔嫂嫂呢，先快活了再说。”王婆一边说，一边用爱慕的眼光看着武二端正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金莲，进来帮我搭把手。”武大在屋里叫我，我赶紧进了门，我听见王婆在身后大声说：“哎呀呀，吃了白面糕，再回头吃这粗糠饼，可真是难以下咽，难以下咽呀！啧啧啧——”

该死的八婆，我恨不得一巴掌呼她脸上。

难怪武二要避嫌，这世道，好事者和造谣者太多了，流言蜚语真的会杀死人。

回到屋里，武大见我手上拿着武二的冬衣，焦急地说：“武二身子弱，你赶紧追上去给他呀？”

我把衣服往凳子上一放说：“叔叔说练武之人身子热，穿不了这东西，我估计他是不会要这东西了。哎，浪费了挺可惜的，大郎，要不然，你穿。”

武大听了这话，立即把脸一沉说：“我能穿得了这衣服？你是让我当被子还是让我当袍子？你这不是取笑我吗？”

我赶紧解释说：“当然是改改做给你穿呀，你想哪里去了，我怎的会取笑你？”

“你分明就是那意思！”

“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武大也不理我，也不叫我帮忙了，独自气鼓鼓地在灶间忙活。

哎，就当我说错话了，但也不是那个意思呀，按理说武大平时对我还是极好的，不会这样发脾气，难道是听到了王婆刚才说的话？

可是既然他介意，那就应该避嫌，为什么非要让我追上去把衣服送给武二呢？

结合昨晚的种种奇怪举动，我觉得武大心里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想法。

昨晚锁上的门，可能真的不是他怕外面的人闯进来……

这事过去了没几天，某种流言就像是一股决堤的洪水一般流过了阳谷县的街道，我虽然没怎么出去，但还是有风吹进了耳朵。

这流言是关于我和叔叔的。

有人说武二和我才是真夫妻，掩上门每天恩恩爱爱，夜里弄出的动静真不小，有时候还把武大赶到外面去，等我们逍遥够了才能回来。

有人说武二欺负哥哥是个矮子，早就和我勾搭在一起了，哥哥敢怒不敢言，趁弟弟不在躲到阳谷县，可还是被弟弟追过来了。

当然，也有人说他们是瞎扯。

我本来以为碰上个明事理的人了，可那人否定了大家只后，竟有声有色地说其实武大和武二感情很好，他俩兄弟情深，商量好了，轮着做我的丈夫……

我知道流言蜚语一定是从王婆嘴里先传出来的，毕竟说出了那晚上我家里有动静的事。

她或许只滚出了一个小小的雪球，但众人绝对不会让这块雪球停下来，于是，这块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离谱。

这天下午，武大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阁楼上听那些茶客臆想我和武大武二的风流艳事，我看见武大也是听见了，他在茶馆前停住了脚步。

我生怕他冲进去和那些茶客干起来，赶紧下楼去了。

没想到此时武大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不要在乎那些人的话。”我说。

“是啊，只要我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武大居然冷静地说，“金莲，你不要在意，过日子的是咱们三个人。”

这句话放在今天绝对是一句至理名言，绝对会觉得这个人清醒超凡，可武大这么一说，我反而很气愤。

他可能是真的不在乎，甚至更希望大家说的是真的。

“大郎，你是不是还希望和我武二在一起？”

我不想再去猜测他的心思，干脆开诚布公地问道。

武大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我，好像心里有什么秘密被窥破了一般。

见他没有立即否认，我接着说：“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和武二在一起，那咱们离婚吧！”

如果他单纯为了我俩好，没有私心，那应该会同意。

“离婚？什么是离婚？”

“就是你休了我，我再嫁给武二。”我脱口而出。

“那不行！”武大矮小的身子颤栗着，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几个字：

“你生是我武大的人，死是我武大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