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

带着雨水的树叶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坠落于地上，慢慢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涂山璟醒来后推开木屋的窗户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一回头，他看见桌上水杯下压着一张纸。

他缓缓走到桌前，挪开了水杯，那明晃晃的“和离书”三个字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涂山璟劈得支离破碎。

小夭离开了。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涂山璟衣袖一挥，水杯掉落地上，犹如支离破碎的他。

不知道小夭用了什么办法，涂山璟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苗圃欲言又止，涂山璟道：“你知道小夭去了哪里？”

左耳拉住苗圃，说：“你也只是猜测。”

苗圃一脸担忧之色：“我跟了王姬几十年，她的心情我最能体会，自从相柳死后，王姬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夜夜流泪，枕头每日都是湿的。”

涂山璟紧闭双眼，自从来到这处海岛之后，小夭就说自己身体不适，不与自己同榻而眠，而涂山璟也想给小夭时间，所以从未勉强她。

没想到，她竟因为相柳的死难过成这样。

涂山璟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让人烦乱的思绪。

“所以，”涂山璟开口道：“所以小夭去了那处海岛。”

苗圃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王姬离开之前，曾问过左耳妖丹的事情，我猜测，王姬是去那处荒岛上找相柳的妖丹去了。”

涂山璟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她想救活相柳。”

知道小夭在何地之后，涂山璟便动身前往。

但因为那荒岛被相柳的毒血浸染，也抹去了小夭的气息，涂山璟找了五年多才找到那处荒岛。

那瘦弱的身躯跪在烂泥一样的黑土地上，一寸一寸挖掘着，寻找着。

涂山璟根本靠近不了分毫，只能在白鹤背上呼喊着她。

“小夭！”

小夭抬头，“你怎么找来了。”

“你想救相柳？”

小夭皱眉看着涂山璟，“是，我要救他。”

涂山璟抿着唇沉默半瞬，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我陪着你。”

小夭摇头，“我不需要任何人陪，和离书已经给你了，你和我已经不是夫妻，你走吧！”

涂山璟心痛不已，“那和离书，我不认。”

小夭叹息，“璟，我……”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只想做为叶十七守在你身旁。”

“你这是何苦？我不需要你帮我。”

涂山璟攥紧了拳头，“我只要看着你就好，别的我都不强求，我也不会干扰你做任何事。”

小夭静静看着固执的涂山璟，“随你吧。”

得到小夭的认同后，涂山璟就留了下来。

白天，小夭就在毒土地上挖土翻找，晚上来临的时候，她总是失魂落魄的回到船上，关上船厢的门割腕放毒血。

这一切涂山璟看在眼里，他知道鬼方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活相柳，但他不想失去小夭，也不能失去小夭，所以他冷眼旁观，选择了沉默。

他想，早晚有一日小夭会发现相柳再也回不来，她会放弃寻找，看到身后的自己。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

雨下了一场又一场。

荒岛的土地慢慢变得不再焦黑。

小夭已经记不清翻了几遍，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涂山璟始终默默跟在小夭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这日，小夭像往常一样翻找着，当她翻开那块儿石头的时候，一抹绿色跃然于眼前。

那是一株刚发芽的嫩草，孱弱却充满生机。

小夭身子软了下去，低低地笑着。

“你连妖丹都不想让我找到，你是真的恨透了我。”

涂山璟上前扶起小夭，此时的小夭已经泪流满面。

“十七，相柳是真的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涂山璟拥着小夭沉默不语，如果她有一日知道真相，一定会恨透了他。

“如果你喜欢这座岛，我陪你留在这里，好吗？”

小夭点了点头，“我想留在这里，看着这座岛重新活过来。”

涂山璟忙着搭建木屋，小夭忙着在岛上找着新发芽的草籽。

“今天多了三百二十五株小草，还有一十三棵树苗。”

“十七，我看到了鸟！鸟！”

“有蝴蝶！十七，你快看！”

……

涂山璟看着小夭，眼前的人儿就如这处荒岛，早晚有一日，她荒凉的心会再次生长出新芽，开满鲜花。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小夭再次倒在了涂山璟眼前。

“小夭，你不能丢下我！”

任凭涂山璟输入再多的灵力，小夭的气息也在慢慢减弱。

涂山璟抱起小夭，“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小夭躺在床上，犹如破败的布娃娃，她伸手想要将床头的大肚娃娃拿在手里，涂山璟赶紧递给她。

小夭哪里还有力气，根本拿不住，大肚娃娃沾满小夭的血摔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翻找毒土后，每晚小夭都会摸一摸它，这大肚娃娃被毒气浸染，脆弱不堪，一摔，便裂了。

也许是因为九头海妖的血天生可克扶桑木。

那只冰晶球滚了出来，蓝晃晃的耀着小夭的眼。

涂山璟并不知道这冰晶球的来历，捡了起来递给小夭。

小夭这才看清冰晶球已经不是她送相柳的那一只了。

女鲛人身边站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两人携手而笑，很幸福的样子。

而男鲛人在角落里，冷漠地看着携手的两人。

涂山璟看到了上面的两行小字。

有力自保 有人相依 有处可去

愿你一世 安乐无忧

小夭泣不成声，说出的话已经微不可闻。

“真是个傻子，相柳，你真是个傻子。”

涂山璟突然就悟了，相柳对小夭付出的一切，是他这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小夭缓缓闭了眼，手仍然紧紧抱着那水晶球。

涂山璟大喊着小夭的名字，但床上的小夭已然气息全无。

如今，只有建立菩罗幻境才能保留住小夭未消散的元神。

涂山璟抱起小夭飞身上了白鹤背上，白鹤往玉山疾驰而去。

玉山万里桃林遍野，粉装玉琢。

涂山璟跪倒在白芷门前，要建立菩罗幻境，他必须有人相助。

房门打开，婢女面无表情道：“王母有请。”

白芷坐在桃木榻上看着涂山璟，“何苦救一个本就该死去的人。”

涂山璟苦笑道：“想救小夭的人，并非我一个。”

白芷盯着涂山璟看了许久，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