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小院儿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相柳坐在榻上手里捏着玉简，脸上的表情与阴暗的天气相交。

奕缇垂着头站在一旁，说：“少主，属下担心金天层雪会阻止您和王姬的大婚，我们要不要先提前行动？”

相柳紧抿着唇，眼神翻涌着波涛。

他已经查清楚了妖丹的异常源自于一种未知的蛊毒，正是因为这蛊毒，他的灵力才被压制无法恢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金天层雪。

“金天啸最近不是和神农初霁走得很近吗？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奕缇立马领悟，退了出去。

大婚前一日，没想到金天层雪还是出现了。

月影照进婚房的时候，相柳站在原地，他脑中很清楚的知道，若想和小夭真正长相守，金天层雪和防风峥就必须死。他紧握着双拳，调整着计划的每一步。

身后珠帘叮当作响，相柳以为是毛球回来了。

查清楚事情的那一日，他吩咐毛球去将金天层雪做的事禀告给了鬼方姒。

相柳头也未回，问道：“姨母可有说什么？”

他听到了小夭的声音，很轻，就像这照进房间的月华。

“是我。”

相柳回身看去，眼前的人儿头发凌乱，发簪未佩戴，往下看，衣衫穿得也乱七八糟，竟然还光着脚。

此时那白嫩的脚上满是伤痕，相柳又气又心疼，几步跨上前将她抱起搁到床上。

“你是来逃荒的？”

“我临睡前收到一颗音珠，也不知道谁捉弄我，说我如果嫁给你你就要死，我担心你担心得紧，一路又是飞又是跑，你还嘲笑我……”

相柳皱起了眉，不用想，一定是金天层雪做的，她拿自己没有办法就去恐吓小夭。

“那也不能连鞋子都不穿，女子的脚很重要。”

相柳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将小夭的脚抬起放在膝头，轻轻柔柔的给小夭涂抹着伤口。

“今天金天层雪来找过你，是吗？”

相柳坦然说：“我猜那音珠也是她给你的，不用担心她说了什么，我会解决。”

小夭语气有了几分轻松，“人都是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和不安，知道是金天层雪我反而不怕了。”

相柳勾唇笑了笑，这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夭，他将小夭拉进怀里，明日，她就是防风邶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场婚礼已经完成了俩。

“那今晚，你要留下吗？”

小夭咽了口唾沫，“我得回去，若是外爷他们知道我大婚前夜私跑下山与你见面，会骂死我的。”

相柳无奈，“那我送你回去。”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双给小夭准备的新鞋子，蹲着身子给小夭穿上。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柜子里还有什么，我能看看吗？”

相柳可不想这个惊喜这么早就被小夭发现，他冷声说：“你若要看，今晚留下来看个够。”

小夭撇撇嘴，暗自嘀咕着：“小气的蛇。”

相柳抱着小夭驱策着天马往神农山而去，满山的火把在这黑夜中如萤火。

相柳笑道：“你今晚这骂是避免不了了。”

小夭拽着相柳的衣袖，仰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我们一会儿就可以见面了，是吗？”

“对我没信心？”

这个时候，金天层雪应该已经接到金天谷出事的消息了。

小夭呢喃道：“那倒不是……”

“那就相信我，等我来娶你。”

四目相对，难舍难分，小夭点了点头，一步一回头随蓐收往小月顶而去。

小夭上山之后，相柳一直守在山下并未离开。

毛球找来的时候，见相柳一身紫衣端坐在天马之上，东方天空渐渐透出日光，伴着萧瑟的黄叶，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毛球与相柳心意相通，他懂相柳此时在担心什么。

“主人，该回去准备迎接你的新娘子了。”

此时东际曙光乍现，灿烂耀眼的朝霞映照着相柳的侧脸，妖异决绝。

“这一次，谁也不能再阻挡我和小夭在一起。”

回到府邸，沐浴更衣，毛球给相柳梳着发，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相柳从镜中看着他，说：“我答应要给你带个老婆回来，可是着急了？”

毛球吸吸鼻子，鄙夷道：“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开心呀！”

相柳不发一言地笑了笑，爱情这东西，沉沦的人觉得不管牺牲什么都值得，站在外面的人却对爱情的世界嗤之以鼻。

毛球将朱色抹额给相柳系上，此时的相柳正浅浅笑着，双眼似水，俊美无匹。

毛球感叹道：“好英俊。”

相柳侧头看他，“走吧！迎亲去。”

一路撒喜果丢桂枣，相柳骑在一匹雪白的天马之上，领着迎亲队伍敲敲打打上了神农山。

玱玹和轩辕王正襟危坐，受着相柳叩拜。

轩辕王缓缓点了点头：“好，从此你如小夭一样，都是我的外孙，愿你们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玱玹脸上带着发自肺腑的祝福笑意，说道：“别让小夭等急了，去吧！”

相柳再次鞠躬，一步两步，大踏步往小夭出嫁的房间走去。

阿念站在门口，甜甜喊了声：“姐夫。”

相柳对于这个称呼很是受用，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喜果塞给阿念。

“早生贵子。”

阿念羞红了脸，往蓐收背后躲了躲。

蓐收笑的得意，“贵子马上就要有了，倒是你和小夭，要抓紧了。”

阿念捶了蓐收一下，“不是说好先瞒着吗？”

蓐收低声道：“我一时高兴。”

相柳心思根本不在他们身上，直奔坐在喜榻上的小夭。

小夭头上搭着金丝红帕，上面缀满璀璨夺目的宝石，一张娇媚的脸在喜帕下时隐时现。

相柳忍不住喊了一声：“娘子……”

那娇羞的女子回了一声：“夫君。”

相柳眼角眉梢的笑意再也压不住，配上咧着的一张嘴，任谁也知道他此时心情大好。

喜娘递上大红同心结，“男执一端，同心永结，女拉一段，白发齐眉。”

大婚后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四年已过。

和小夭从百黎族回来后，他就将《蛊术全集》让毛球送回了蛇影岛，交给鬼方姒研究破解之法。

直觉告诉他，金天层雪要下手了，而神农初霁那边也相当棘手，他的兵十分厉害，相柳几次三番派人前去打探都被阻挡了回来。

相柳心里逐渐着急起来，若玱玹还不出手压制，只怕天下又要大乱，那时候的他和小夭，会不会又卷入其中？

相柳看着身边的小夭，“等一切结束后，我们离开好吗？”

他再也承受不住与小夭再度分离的痛苦。

小夭看着相柳，眼含愧疚。

“想离开的是我，如今离不开的还是我，你会怪我吗？”

相柳突然懂了当年的小夭是什么心情，当年他放不下神农义军，如今小夭丢不下玱玹。

那是一种同样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相柳勾唇一笑，目光炙热又坦诚，他尊重小夭的选择。

“作为你的夫君，我岂会不懂你的心，你未免把你的夫君想得过于小气了。”

冬月二十这日，天下着大雪，奕缇急匆匆赶来找相柳。

“玱玹要发兵了。”

相柳淡淡笑了笑，这玱玹，果然还是要小夭亲自上阵他才会听。

相柳漫不经心地吩咐：“切断轩辕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奕缇瞥了一眼相柳，问道：“我们要插手吗？”

相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为了玱玹一发即中，我们必须插手。”

奕缇领命退了下去。

相柳抬头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深深松了口气。

只要这天下太平，他和小夭便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