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年的时间，相柳已经将大荒所有的信息掌握在手中，而权谋则是暗中布局，等待最佳的时机，现在机会来了。

相柳阖着眼歪在榻上听着奕缇的汇报。

“昨日防风峥去见过王姬。”

相柳睁开眼睛，原以为防风峥只是为了从小夭嘴里打探一些事，如今看来，他倒是来真的了。

奕缇见相柳对此事很感兴趣，接着说道：“防风峥送了王姬一个柜子，但王姬没收，属下觉得，防风峥似乎动了真情。”

“我知道了。”

相柳起身罩上宽大的黑帽子，离开了这所小院子。

除夕夜，各色绚丽的烟花照亮夜空。

活了漫长岁月的相柳对于新年其实是没有多少感觉的，但今日，他特别想去见见小夭。

回春堂的后院，五个人正围着一桌饭菜说说笑笑守夜。

相柳骑着天马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小夭，小夭黑发高高束起，打扮成一个男子的模样，看起来这段日子过得还不错。

小夭侧首看着喝得烂醉的阿安，起身说：“我去街上走一走。”

烈阳也要跟上去，被阿獙拉住。

小夭说：“我想自己走走。”

小夭背着手，一边抬头看月，一边笑着看街上的孩童放着烟花，只有相柳看得出她嘴角的寂寥和落寞。

她大概是想起了清水镇的回春堂，想起了老木他们。

相柳抓着天马的缰绳，停在街角的暗处，眼见着防风峥向小夭靠近。

“我们又见面了。”

小夭扭头便走，脸上的厌烦在漫天烟花照映下清晰可见。

防风峥驱着天马靠近，“我这几日正想去找你。”

小夭瞪着天马之上的防风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不能。”

眨眼间，小夭手上就躺了一把银色小弓。

“我不想在今日染血。”

相柳笼罩在黑袍下的脸忍俊不禁，送她弓箭就是这样用的，可不是用来对准他和她自己的。

防风峥冷声问：“你要杀我？”

“如果你一直纠缠，我一定会杀了你。”

“纠缠？这就算是纠缠吗？”

小夭收起了弓箭，她只是心情很不好而已，防风峥并未对她有过出格的举动。

防风峥问：“王姬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不需要，我打瓶酒就回去，家里还有人等我。”

防风峥笑了笑，“那就下次。”

直到防风峥骑着天马消失在街角，小夭才松了口气，转身想回去，一眼就看到了天马上的相柳。

相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小夭转身的时候他并不想着躲避。

两人四目相对，相柳策着天马想离开，他听到小夭在身后追，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笨蛋，灵力如此低微，哪里追得上天马的速度。

果然，小夭摔倒了，“砰”的一声，让相柳的心都揪了起来，他闪身出现在小夭身旁，想问她有没有事，又想起她说过这辈子不复相见，他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小夭攥住了衣袍。

“别走！”

相柳低头看着小夭抓着衣摆的手，那只白嫩的手掌被磨烂，正在渗出鲜血。

相柳忍着心疼，冷声说道：“苦肉计对我没用，松手。”

小夭仰着头，璀璨的烟花照着她明媚的脸，清丽动人。

“我也没打算用苦肉计，属实因为我灵力低，这才摔了一跤。”

知道自己灵力低还不努力修炼，相柳扫了小夭一眼，“不要弄脏我的衣服。”

眼前的人儿低头嘟囔着：“真是小气。”

他小气？他确实很小气。

相柳见小夭往自己衣服上擦着手，说道：“那个人，你离他远一些。”

小夭拍着衣服站起来，只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她说：“你管的挺多，不是说你我两不相欠吗？”

简直是不知好歹，相柳扭头就要走，又被小夭抓住了衣袖。

“干嘛这么小气，见都已经见过了，多说几句话又不要你的命。”

相柳回头盯着小夭，想努力从小夭脸上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内心所想。

小夭笑得很牵强，“新年好啊。”

相柳皱了皱眉，小夭忙松开了他的衣袖，“今晚的月亮真美。”

相柳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今晚的月亮，确实很美。

也许是因为烟花的映衬，也许是见到了想见的人。

小夭歪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我现在是不是跟你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妖怪了？”

相柳愣了半天，才开口说了声：“是。”

准确的说，她现在确实是纯妖之身，只是妖丹未凝结，灵力也低微，真身显现不出来，九头妖的九条命自然也不可以用。

谁知小夭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真的变得和你一样了，那我们两个岂不是绝配？”

听到小夭打趣自己的话，相柳转头就走，若小夭追上去看，一定可以看到相柳嘴角微微透着笑意。

“懒得听你废话。”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小夭跟了上去，探过头去看着他，“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今生今世不想见你，你就五百多年没有出现吗？”

相柳瞄了小夭一眼，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王姬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夭跳了一下，咧着嘴说：“谁嘴硬谁知道。”

看破不说破。

相柳停下脚步看着小夭，此时她的面容和身体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即使很渺小也逃不过相柳的眼睛。

他的心脏极速跳动，相柳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学着方才小夭对防风峥的表情，说：

“王姬究竟要跟我到几时？”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枚硕大的烟花绽放开来，金灿灿的光芒耀眼夺目。

相柳清晰地看见小夭脸上受伤的表情。

她指了指身旁的一条路，“我往这边走。”

“那就请便。”

相柳与小夭背对而行，黑暗中，他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

相柳飞身上了一棵大树，将身影淹没在黑暗中。

他看见小夭回头，看见她落寞的神情。

相柳骂着这该死的街道，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三条街整成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