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邶穿着一身暗紫色内袍，外搭一件香紫色刺绣广袖，端的是国色生香。

他负着手带小六往前街走去，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防风邶经常带小六溜街串巷吃饭，所以小六只是跟着，没有多问要去哪里。

直到防风邶停在一座小院前，推开了那扇陈旧咿呀的木门。

小六觉得眼熟，仔细分辨才记起是在幻境中跟着防风邶来过的一处。

院中一处小池塘，旁边搭着一座木架爬满葡萄藤蔓，如今已入冬，藤蔓上的葡萄经过日晒风吹已经变成了葡萄干。

“你随便转转，若是困了就去榻上睡一会儿，饭好了我喊你。”

防风邶说着挽起袖子给灶台生起了火。

小六探头去看，一脸震惊地问：“你要亲自下厨？”

防风邶添着柴火：“怎么，不信我的厨艺？”

小六眼中闪烁着光芒，印象中只吃过相柳烤的鱼和海螺汤，不知道防风邶做饭是何味道。

小六伸了个懒腰，从五神山赶回来她还真有些累了，她懒洋洋地说：“我去眯一会儿，饭好后你喊我。”

防风邶看她一眼：“柜子里有厚被褥。”

小六“哦”了一声，进了房间躺到榻上就睡了过去。

防风邶叹了口气，轻手轻脚从柜子里取出厚被褥给小六盖上，又生了暖盆放在屋里。

小六是被香味引诱醒的，这香味时时刻刻串联在她的回忆中，那是……驴肉汤的味道！

她猛地坐了起来，趴在窗户上往外张望着。

防风邶正在搅动着一大锅汤，那熟悉的香味就是从锅里翻涌出来的。

小六踢踏着鞋子凑到锅边，欣喜若狂：“驴肉汤？！”

防风邶扫她一眼：“穿上外袍。”

小六飞奔回屋里将外袍穿上：“什么时候可以吃？”

防风邶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马上了。”

小六坐在葡萄架下焦急的等，随手摘了一串葡萄干放在嘴里嚼着，眼神随着防风邶的动作转来转去。

小六想，若两人能在这样的一处小院儿里过一辈子，也是蛮好的。

防风邶端上满满两大碗肉汤，还有几张刚烙出来的饼，“这是我第一次做驴肉汤，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小六喝了一口，伸出大拇指夸赞道：“深得老伯真传啊！”

防风邶笑着起身从屋里取出一坛子酒：“这个时候必须配上一壶酒才美哉乐哉。”

小六眼神一亮：“莫不是离人愁？”

防风邶一愣：“你知道离人愁？”

小六啧舌：“算起来，我比你多活菩罗幻境里的一世，独臂老伯每次都拿给我喝呢！”

防风邶讥笑：“是不是次次都喝醉？”

小六嘴硬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千杯不醉。”

防风邶给小六倒上酒，说：“那就看看你的酒量，喝醉了我可不会送你回去。”

小六切了一声：“喝醉了我就睡你这儿呗。”

防风邶笑的很有几分兴味。

小六被他笑得发毛，轻咳一声道：“我饿了，快吃吧！”

两杯酒下肚，小六已经有些醉意，喝完满满两大碗驴肉汤后便开始说起了胡话。

“你知道我为了找你的妖丹，在那黑泥里翻了多少年嘛？整整三百年……三百年！”

防风邶坐着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眼前脸染红晕的小六。

小六做出挖土的姿势：“我翻遍了那荒岛的每一处土地，可是都找不到。”

“你的血可真毒啊……我每夜都需要割开手腕排毒”，小六举起手腕给防风邶看，“你看见了吗，这些疤……”

防风邶俊美的脸上显出怒色：“你割腕放血？！”

小六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然呢？”

“为什么找我的妖丹？”防风邶问道。

小六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

防风邶端起酒抿了一口：“就算你找到我的妖丹，也复活不了我。”

小六垂头丧气：“我只是想试试，试一试……”

防风邶眼眸深邃，张口问道：“我的死对你来说，有这么难过吗？”

小六被他这么一问，霎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鼻子一酸便从眼中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我……我……”小六泣不成声。

她要如何形容当时听到相柳死讯的心情。

不信？不敢信？

犹如猝不及防的被利刃贯穿心脏，胸口痛疼欲裂，即使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她心头嘴边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三个字“不可能”。

那个如雪般的人，怎么可能死呢？

见小六陷入魔怔，防风邶担心地叫：“小夭！醒醒！”

小六兀自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听！”

防风邶上前扶住小六：“我在，我回来了，你冷静下来。”

闻到那熟悉的寒雪之香，小六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防风邶：“你回来了？”

防风邶点点头：“是，我回来了，虽然迟了五百年，但我还是回来了。”

小六嘴里只剩下呜咽和抽泣，她张开手臂环住防风邶的腰肢，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这次，别走了，好吗？”

小六轻声问道。

防风邶“唔”了一声，“再也不走了。”

他抱起昏睡过去的小六，将她放在床榻上。

小六的羽睫沾满泪水，防风邶轻轻用指腹拭去，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早晨醒来的时候，小六有些头重脚轻，浑浑噩噩的。

她披上衣衫来到院中，防风邶正坐在葡萄架下喝着茶。

“睡醒了？”

小六喃喃道：“我怎么睡着了？”

防风邶歪着头看她，一缕细碎的刘海落在眼前：“你昨晚可是非常缠人。”

小六瞪大了眼：“缠人？什、什么意思？”

防风邶放下茶杯：“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小六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稍显凌乱，但并没有穿脱的痕迹。

她咬牙道：“你耍我！”

防风邶挑着眉：“是你自己会错意，我岂是趁人之危的人？”

小六恨得牙痒痒却没有任何办法。

防风邶婉转着华光的眼眸宛如琥珀，他问道：“让你解决的事可办妥了？”

小六故意装听不懂：“什么事？”

防风邶起身走到小六眼前，伸手抬起她的脸弯下腰。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定亲的事。”